病房里,一个瘦得脱形的女孩声音微弱地问:“妈……张院长……今天会来吗?”
床边的母亲强忍泪水,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女儿枯黄的发丝,声音沙哑:
“囡囡,院长……院长太累了,也要休息。咱们……再等等……”
她不敢给孩子太多希望,怕那希望是更锋利的刀子。
女孩的父亲,一个同样被生活压弯了腰的中年男人,眼神却比妻子多了分执拗,他低声反驳:“李主任不会乱说的!张院长更不会!那药……肯定是真的!钢菓……再远,总比没希望强!”
旁边病床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是位骨癌晚期的老人:“药再好……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等不到了……”语气平静,却透着深入骨髓的悲凉。
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杂乱声,脚步声急促而有力!
“张院长来了!张院长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如同在滚油里滴入冷水。
瞬间!
所有病房的门几乎同时被推开!
疲惫不堪、眼窝深陷的家属们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潮水般涌向走廊入口,瞬间将刚出现的张院长围得水泄不通。
无数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无数个问题带着哭腔和颤抖砸过来:
“张院长!求求您告诉我!我闺女……我闺女真有救了吗?那药是真的吗?”
“院长!特效药什么时候能到?我老公……他快撑不住了!”
“……”
七嘴八舌的询问、压抑的啜泣、绝望中迸发出的最后一丝希冀,几乎要将张院长淹没。
张院长看着眼前一张张被病魔和焦虑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脸,感受着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沉重期盼,肩上的万钧压力似乎被一股强大的信念稍稍托起。
他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
人群瞬间屏息。
“我以市中心医院和我个人的名誉担保!”他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双眼睛,
“我们确实获得了能有效治疗、乃至治愈多种癌症的特效药!它叫‘希望1号’!它来自钢菓,千真万确!最迟不超过两天,第一批药,就会运抵我们医院!第一时间,用在最需要的病人身上!”
“呜——!”那个西北来的妇女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嚎啕大哭,身体剧烈地颤抖,“有救了!我男人有救了!老天爷开眼了啊!”哭声撕心裂肺,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谢谢张院长!谢谢医院!谢谢老天爷!”此起彼伏的道谢声带着哽咽。
“菩萨保佑!张院长您就是活菩萨啊!”有人激动地几乎要跪下。
整个肿瘤科走廊,仿佛被瞬间注入了生命力。压抑的阴霾被驱散,绝望的死水开始流动。
久违的笑容,哪怕还带着泪痕,也重新爬上了家属们的脸庞。
低语变成了激动的交谈,死寂被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带着哭腔的喧闹取代,竟有了几分“过年”般的、心酸的喜庆。
那位一直沉默的老汉,此刻也挤到了张院长面前,
粗糙得像树皮一样的手紧紧抓住张院长的胳膊,指关节捏得发白,黝黑的脸上因为激动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院……院长……这药……贵……贵不贵?俺……俺们家……实在是……”
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只剩下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砸在光洁的地板上,洇开深色的水渍。
他身后辍学的女儿也红着眼眶,紧张地看着院长。
张院长反手用力握住老汉颤抖的手,
看着他身后那个过早承担生活重担的女孩,心头一酸,语气异常温和而坚定:“老人家,放心!这药,国家会管!医保能报销!咱们医院给你们申请的专项医疗补助,也批下来了!用这药,基本不用你们自己掏钱!孩子……”
他看向那女孩,“很快,你哥哥就能好起来,你也能回去上学了!”
“好……好……谢谢……谢谢院长!”老汉泣不成声,只会反复地说着谢谢,仿佛要把一生的感激都道尽。
他佝偻的背,似乎在这一刻挺直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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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mo都浦西国际机场。
寒风卷过空旷的停机坪,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吹得人脸颊生疼。
张院长裹紧了略显单薄的大衣,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锁在铅灰色天穹下的跑道尽头。
他身旁站着几位神情肃穆、气场沉凝的官员,为首一人正是他费尽心力请来的“关键人物”——国家药品审评中心的陈主任,也是他多年的老同学。
凛冽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焦灼。
张院长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刺痛。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腕表,秒针的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催促。
陈主任察觉到了老同学的紧绷,轻轻拍了拍他微驼的背脊。
他镜片后的目光同样锐利地投向天际线,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风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量:
“老张,心放回肚子里。这不是你一家医院的事,‘希望一号’——上面已经把它列为最高优先级的战略引进项目。”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郑重,“它承载的,是成千上万正在与死神赛跑的同胞的希望!是无数濒临破碎家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们比你更清楚它的分量!”
陈主任微微侧身,正对着张院长,目光灼灼:
“检测团队和设备早已在口岸严阵以待,药品落地即刻开检!
只要安全性和有效性数据过关,我向你保证,所有审批流程——我们给它插上翅膀飞过去!一切障碍,国家意志会为它扫平!”
他最后几个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那不是承诺,更像是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张院长看着老同学眼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和破釜沉舟的决心,连日来的焦虑、委屈和巨大的压力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眼眶瞬间有些发热。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只能从鼻腔里重重地“嗯”了一声,目光再次投向那空寂的跑道尽头,
等待巨蟹运输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