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迅回头一看，是族老。

“你终于回来了。”族老向他招手，“过来。”

阿迅命亲卫待在外头，自己随族长走入帐里。

帐中没有别人。

族老还亲自放了个结界，才抓杖坐下道：“你要是早一天回来就好了，你父亲杀了你二叔，带着全族勇士翻山去攻紫泥了。”

“此事万万不可。”阿迅正色道，“我会骑上最快的马，去阻止父亲！”

“怎么阻止？”族老问他，“你拿到明灯盏了？”

“没有。”阿迅脸色黯淡，“除了明灯盏，您还有没有找到其他替代办法？”

他没抱什么指望，并且从巨鹿国返回赤谷途中，他心底早就萌生一个想法。

万不得已时，就只能那样了。

哪知族老却道：“天师笔记的尾页记载一个残缺的阵法，画得十分精细但语焉不详，没说明它做什么用的。过去数月我暗中打探，几乎用尽所有棺材本，才寻到一条线索：其实，稞山行宫最初就是为封印罗生甲而建！到了帝国后世，它才变成君主的行宫。”

族老一开口就让阿迅两眼发亮，“一千多年前，闪金帝国的开国帝王亲自将罗生甲封印在暻山，并为此专门制造了天罡阵。这个阵法的设计者是闪金帝国的国师，其子孙后来当了天师，将这阵法做成了祖传的封印术。”

他手里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黄册子：“你猜猜，是谁写出了这本天师笔记？”

“闪金帝国的国师！”阿迅大喜，“族老，您确定这个封印术可用么？”

族老苦笑：“我说过了啊，这封印术已经残缺。”

“不是吧？！”这老头子半夜起身也是这么藏半截尿不尽吗？阿迅都快急死了，“那封印术到底有没有用！”

“封印普通妖鬼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厉害的角色，恐怕就不够力了……”

阿迅心情从大起变成了大落，忍不住咒骂一声。

“但暻山上的天罡阵还在。”族老被打断，白眉皱起。这回可不能怪他没一次说完，“我前些天还去检查过，也按照封印术做了些修补。或许，闪金帝国的遗阵能帮着你对付罗生甲。”

为此事奔忙的，不止一个阿迅。

他紧接着道：“族长出发，我本在懊恼前功尽弃，结果你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了！好好，天不亡我族！你若是全速赶去，或许能在稞岭拦住它！”

说罢，族老取出一张羊皮：“最快的马已经给你们备好，封印术也写在羊皮上。你路上再仔细揣摩吧，务必记熟使用。”

“是！”阿迅接过，大步走了出去。

外头果然有几匹油光水滑、状态满分的好马，打头的是一匹黑花宝驹，鞍辔已经备齐，干粮和水囊都挂在马背上。

妻子就立在骏马边上，一脸惶愁。

赤谷的离别总是突如其来，但她这回有不祥的预感。

阿迅知道她在担忧什么，轻轻抱住她道：“你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又想骗我？”蒙蒙不悦，眼泪淌下脸颊，“我孩儿到底能不能见到父亲了？”

“能，当然能！”阿迅垂首，抵着她的额头道，“我一定会把族人平安带回。我们的孩子要在没有饥饿、没有战争，也不受人白眼的地方长大！”

蒙蒙点头，忍住了抽泣却用力抱住他。

“小心、小心别顶到孩子。”阿迅又哄她，“你知不知道，我这趟远行见识了许多好东西，巨鹿国人会做许多美味小点心，一口一个特别精致，你一定喜欢。还有港口和大船，远洋商人带来的贝壳首饰……我听说，海的另一端比巨鹿国还好。等我回来，我就带你和孩子去玩，怎么样？”

他说得异常急促，蒙蒙应了一声“好”，抓着他衣裳却不舍得松开。

时间宝贵，阿迅没有多少时间安慰妻子，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也只能轻吻她的额头，低声道一句“等我回来”，就跳上马背，往暻山而去。

几名亲卫紧随其后。

奔出十丈他才回头，见妻子和族老都向他挥手，一个腹部微隆，一个白发苍苍。

在闪金平原，离开壮年男子们的守护，这样的妇孺老弱哪有自保之力？

其他族人们也聚拢过来，脸上写满了期盼。

期盼他顺利打败罗生甲，将他们的勇士们平平安安带回来。

……

即使只是一处行宫的废墟，也占掉稞山一半面积。

从山腰到山尖，都分布着建筑的断柱残垣。想当年帝国荣耀之时，这里的宫殿华屋鳞次栉比、高低错落，有美人如云、笑语欢声，是闪金平原难得一见的人间富贵。

这个帝国曾经的强盛，现在只有夕阳的余晖可以见证。

大自然已经将自己的领地夺回，稞山行宫被荒草和爬藤覆盖，一直都是长虫和鼠蚁的乐园。

但在当下，它迎来好几百名不速之客。

取道稞山废墟，是通往紫泥的最便捷通道。

从这里下山，颖人征伐的路程就算走完了一半。只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紫泥两个重镇，族长相信，这场硬仗也就算打完了半程。

临时被提拔起来的左卫长，凑过来小心道：“族长，咱们急行六个时辰，又是一路上山，眼下能不能稍事休息？下山才好进攻。”

他本是个粗声大气的汉子，硬是被族长吓成了轻声细语。

族长正盯着废墟中的残塔出神，闻声道：“才走六个时辰就要休息，我颖人的勇士们都这么娇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