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树之外,皎月高悬。
议厅大门砰然撞开,刚刚打完一场酣畅淋漓口水仗的齐格飞满头大汗地冲了出来。
“蕾娜!”
他四下张望,急切地寻找着那顶熟悉的大帽子。
周围,三三两两的精灵女仆匆匆掠过,手中揣着急救箱和各种灵药,神色慌张。
此刻的议厅内,麦考夫正因为一口气没喘匀过来,发生了严重的呼梗梗塞。
但哪怕脸都憋青了,他手指还死死指着齐格飞离开的方向,嘴巴不停抽搐,不甘心地继续骂着。
齐格飞四下寻找了半天,却哪都没有那个大帽子灰发少女的身影。
他皱起眉头,烦躁情绪涌上心头。
“他妈的……”
被麦考夫那个王八蛋拖延了太长时间,蕾娜可能早就离开也说不定。
一股无名火直窜心头,齐格飞咬了咬牙,转身就准备杀回议厅,再去问候一遍福尔摩斯家族谱。
“喂。”
一个铃铛般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齐格飞猛地回头,只见在皎洁月色下,魔女小姐斜坐于扫帚之上,压着那顶巨大的巫师帽,乘着银白月辉,悬停于空。
夜风撩动她绸缎般的灰发,那双苍色眼睛静静地俯视着他。
那一刻,什么都安静了。
齐格飞眼神一亮,喜色浮上面庞:“蕾娜,我——”
话刚出口,却又卡在了喉咙里。
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呢?
是感谢?
还是道歉?
想必大家也都已经很了解齐格飞了,他绝不是情商低,他只是非常的拧巴。
齐格飞这个人无论面对如何尖锐的恶意或敌意,都可以做到从容应对、凌厉反击、游刃有余;
可一旦直面那些真挚的善意时,却总会显得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例如初次遇到傻大个的时候,例如神降大战面对那些蜂拥而至的同伴的时候,再比如……此时此刻。
齐格飞那天赶走蕾娜时做的事,只能用畜生来形容。
可对方依旧在自己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刻,不惜打破中立的原则,冒着和摩根正面开战的风险,义无反顾地站在了他这一边。
事到如今,任何感谢和道歉的话语都显得格外苍白。
没办法了……
齐格飞深吸一口气——
现在,只能下跪认错了!!
他眼神中透露着坚毅和坚决,上前一步,正要屈膝——
“把衣服换了,把妆卸掉。”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蕾娜坐着扫帚缓缓落地。
齐格飞一愣,下意识看了眼自己。
黑袍早烧没了,衬衫皱巴巴还焦黑一片,确实不太体面。
“好,我马上来。”
片刻后,齐格飞重新现身——头发抹得油光锃亮,脸上补了妆,一身西装革履、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神清气爽、人模狗样。
“让你久等了,我——”
他话还没出口,就看到魔女小姐的脸色变得越发严酷。
……啊这。
齐格飞呆滞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对吗?
不远处的树荫下,一直悄咪咪躲在暗处偷看的罗德里克糟心地捂住脸。
作为托里斯军官学院曾经的校草,罗老二的留学生活可谓风流潇洒,各科院的班花、校花基本……这边就先不展开了,总之他非常不理解一向敏锐的齐格飞怎么在感情的事上就这么迟钝。
无论现在和蕾娜,还是半年前和克琳希德的约会,这小子的表现都不尽人意。
“扫把啊~看扫把~”
哪怕心里不爽给自家妹妹的情敌助攻,罗老二还是忍不住小声喊道。
“你个笨比!看扫把!”
嗯?
另一头,拥有着龙人敏锐感官的齐格飞眉头一跳。
他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老二的声音?
目光下意识,就落到那把魔法扫帚上。
此刻,魔女正坐在扫把的前端,而后方的位置,则空空荡荡……
齐格飞的精神猛然一震,他明白了。
“……再等我一下。”
大概又过去了十分钟。
当齐格飞再次从大圣树内走出来时,已经彻底换了副模样。
发胶洗掉了,妆也卸了,西装扒了。
身上,久违地重新穿上了那身漆黑的龙鳞铠甲。
是的,这是他在圣剑巡礼期间的装扮,一名……骑士。
魔女见状,这才努着嘴道:
“上来吧。”
齐格飞也没不识趣地问去哪儿,径直坐上扫帚的后座。
视野缓缓升高,整座洛斯林德大树海在夜色下铺开。
他们骑着扫帚,穿过风,飞向那轮银白的弯月。
这注定会是个难忘的夜晚。
…………
…………
“翡翠森都”格林伍德。
深夜零点,城市的灯火已然熄尽,只剩几家旅馆和酒馆还亮着光。
黑白食馆的厨房内,一灯如豆。
希尔达大厨正将明早早市要用的食材装入保鲜箱,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今天的生意果不其然的火爆,忙了一整天,许多菜品都售罄了。
照理说这时候还该做夜宵,但实在熬不住了,最后一桌客人一走,她便立刻打烊。
“结束,下工嘞!”
她长舒口气,正准备关灯休息——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响起。
希尔达眉头一皱,疲惫地喊:“不好意思,小店今日歇业了!”
咚咚咚!
敲门声依旧倔强。
“夜宵隔壁街还有店开着!”
咚咚咚咚!
“……来了来了!”
她抱怨着解下围裙,一边走一边小声咕哝:
“就不该开厨房灯……”
大门打开,她脸上迅速堆起职业假笑:
“不好意思,本店今天已经——”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门外站着两人,一位是今天早上才来过的大帽子魔女小姐,而另一位——
希尔达的视线向后望去,那头无比熟悉的白发和漆黑的铠甲顿时映入眼帘。
马脸女人条件反射地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