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树立于长街,抬头望向面前那块金字黑漆的牌匾——回春堂。
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气势不凡。
门前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比城中任何一家商铺都要热闹。
进出的人,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满足。
这里,就是此行的目的地。
苏晚晴的病,非凡俗药石可医。
这一点,从第一眼见到那个少女时便已了然于胸。
此行前来,并非真的为了求药,而是为了印证心中那个愈发清晰的猜想。
踏入药铺,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但这股香味有些奇怪,不似寻常药铺那般苦涩厚重,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甜香。
大堂内挤满了人,却不显嘈杂。
每个人都轻声细语,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仿佛踏入的不是一间药铺,而是一座能洗涤所有痛苦的庙宇。
柜台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掌柜正慢条斯理地为人诊脉,面容慈祥,动作温和,每一个搭脉、询问的动作都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大家风范。
“张大爷,您这肺痨的老毛病,看您这气色,是好全了啊。”
一个伙计满脸堆笑地将一个包好的药包递给一位干瘦的老人。
那老人咳了两声,气息微弱,脸色依旧蜡黄,却用力地点头,声音里充满了发自肺腑的感激。
“全好了,全好了!多亏了掌柜的神药,老头子我感觉又能再活二十年!胸口不闷了,气也顺了!”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郑重地放在柜台上,仿佛那不是钱,而是对神明的供奉。
赵家树的视线落在那老人身上。
琉璃道胎能洞悉常人无法窥见的气机流转。
在那老人体内,败坏的生机并未有分毫起色,反而像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风中残烛,熄灭只在顷刻之间。
可那张老脸上洋溢的喜悦与满足,却是那样的真实,那样地富有感染力。
又有一位腹部高高隆起,面色浮肿的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对着老掌柜千恩万谢。
“王掌柜,您真是活菩萨!太医都说我这臌症没救了,吃了您三服药,您看,这肚子里的水都消了!”
妇人抚摸着自己依旧高耸的腹部,脸上洋溢着重获新生的光彩。
赵家树看得分明,那妇人腹中积郁的阴寒水汽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凝重,已经开始侵蚀五脏。
所谓“消肿”的感觉,不过是这股力量制造的幻觉。
一个个病患,带着各种各样的绝症而来,又带着同样满足的笑容离去。
他们手中的药包,散发着那种奇异的甜香。
赵家树缓步走到一个药柜前,佯装挑选药材。
指尖轻轻拂过一格格抽屉上的标签。
“地龙”、“当归”、“黄芪”……
随手拉开一格标着“百年首乌”的抽屉,里面盛放的,不过是几块用糖浆浸泡过的普通树根,连最基本的药性都付之阙如。
又拉开一格“天山雪莲”,里面只有几朵晒干的白色野菊。
荒谬绝伦。
这些东西,别说治病救人,便是给健康人吃下去,也毫无益处。
可就是这些东西,在这间药铺里,被当成了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这位客官,您想抓点什么药?”
老掌柜不知何时已来到赵家树身边,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家中小妹体弱,时常被噩梦所扰,不知掌柜可有良方?”
赵家树声音平和,将苏晚晴的症状简略说了一遍。
老掌柜捻着胡须,略一沉吟,胸有成竹地笑了起来。
“小事一桩。此乃心神失养,魂魄不安所致。老夫这里有一剂‘安神汤’,专治此症。三碗下去,包管令妹从此安眠,再无梦魇之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