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在给这些人制造幻觉,让他们体验到内心最渴望的事物。”
荆黎沉声做出了判断,他腰间的古剑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心绪,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鸣。
赵家树的琉璃道胎让他能比荆黎和黑纹金雕感知到更多,他能看到一层肉眼无法察觉的、由无数细微念头汇聚成的薄雾,正笼罩在黄隆城的上空,并且还在缓慢而坚定地扩张。
“这种力量正在逐渐扩散,整座黄隆城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
就在此时,后院的角落里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抽气声,伴随着一个踉跄的脚步。
赵家树和荆黎同时侧目。
昏暗的灯影下,威远镖局的总镖头钱振山正扶着墙壁,脸色煞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他身后的老刘更是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这位走南闯北三十年的老江湖,本因白日里布铺的诡异见闻而心神不宁,夜里睡不着,便拉着老刘出来巡夜。
谁曾想,竟在这后院听到了这番足以颠覆人认知的对话。
钱振山看着石桌旁的两位“年轻人”,嘴唇哆嗦着,再也看不出半分白日里试探时的强硬与老练。
眼前这两人,分明就是传说中不履凡尘的仙师一流人物。
而他们口中的话,比任何山贼马匪都要恐怖一万倍。
赵家树的神情很平静,并未因被凡人偷听而有任何波澜。
“钱总镖头,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钱振山强撑着站直身体,喉咙发干,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
“听……听二位爷谈论城中异事,小老儿……小老儿也遇到了一桩。”
他不敢隐瞒,也不敢再有任何试探,将白日在锦绣阁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那位张员外,包下了店里所有的素白布料,专挑最薄最轻的,堆起来像座小山。小老儿问他运到哪里去,他说运往天寒地冻的北边,可那种料子,根本不御寒。他又说走陆路,却让店家把货送到码头……”
钱振山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源自骨髓的恐惧。
“当时小老儿就觉得不对劲,后来才想明白……那批布,不是给活人穿的。那是……那是做寿衣、扯灵幡用的东西!”
“买那么多,不是给一家人办丧事。那是……那是准备给一整座城的人送葬!”
老刘在一旁听着,早已面无人色,牙关都在打颤。
钱振山的这番话,为赵家树和荆黎的发现提供了最后一块,也是最骇人的一块拼图。
如果说茶馆和药铺的幻象,是让人们在精神上满足,那么布铺的这桩买卖,就是在为这场盛大的死亡飨宴,准备最后的物质道具。
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一座正在被欲望和幻觉吞噬的城市。
钱振山看着眼前这两位神情凝重的年轻仙师,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
他颤抖着,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出了那个让在场所有人都遍体生寒的问题。
“二位爷……那……那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座繁华鼎盛的黄隆城,该不会也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未尽之意。
后院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那盏孤灯的火焰,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