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没有用法力加持，却比任何雷音敕令都沉重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护道盟”的雷莽，那个壮硕如铁塔的汉子，第一个有了动作。

他没有丝毫迟疑，大步上前，对着那个几分钟前还被他视作卑微乞丐的女孩，深深地弯下了腰。

他身后那一百多名护道盟修士动作整齐划一，跟着盟主一同躬身，齐声高喝：

“我等，见过小芽姑娘！”

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在青云镇上空回荡。

这一声“小芽姑娘”，比任何城主府的法令都更有效，它在顷刻间便确立了小芽在这座城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人群中，许多女修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们看着小芽身上那件满是污渍的破旧衣服，再看看自己身上价值不菲、绣着繁复符文的法衣，眼神里交织着无法掩饰的羡慕与嫉妒。

有人紧紧攥住了手中的丝帕，有人则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

这是何等的气运？

用一块谁都不屑于弯腰去捡的灵石碎屑，换来了一场仙缘，换来了一个名字，还换来了一位连城主都必须跪拜的存在作为靠山。

这不是鲤鱼跃龙门，这是地上的泥鳅，被一条真龙亲自衔着，送上了九重天。

林清雪静静地站在人群后方，她没有看小芽，而是看着陆凡那个并不高大的背影。

她脸上先是浮现出一抹苦涩，随即，那苦涩又化为了然的释怀。

她终于明白了。

她之前所有的尝试，无论是带着城主府的威势前来，还是孤注一掷地献上重宝，从根子上就错了。

她始终站在“交易”与“算计”的位置，试图去衡量一位早已跳出三界五行的存在。她用世俗的价码，去购买一份超凡的可能。

而这个小女孩，她一无所有，她能拿出的，只有最卑微、最纯粹的希望。

结果，她赢了全部。

“原来……与他打交道的‘规矩’，从来都不是灵石和宝物……”

林清雪低声自语。她对着陆凡的背影，郑重地、深深地再次躬身。

这一拜，无关林家大小姐的身份，无关任何利益的诉求，只为一个求道者对道的敬畏。

行完礼，她决然转身，对身边的福伯说道：

“福伯，我们走。”

她带着老仆，没有丝毫留恋，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林清雪知道，她和林家，从这一刻起，必须走上一条全新的路。

陆凡没有理会外面那些人翻腾的心思。他对着还有些手足无措的小芽招了招手。

“行了，别在外面站着，进来。”

他转身走入店内。小芽立刻跟了上去，小小的身影紧随其后。

“吱呀——”

店门在他们身后自动合拢，将外界所有的喧嚣、敬畏、嫉妒与揣测，彻底隔绝。

店铺之内，另有乾坤。

空间远比从外面看到的要深邃广阔。一排排高耸入顶的货架沉默地矗立着，上面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盒子与器物，但都蒙着一层薄薄的灰。

角落里，几件看不出用途的机械装置安静地停摆，只有表面的灵纹偶尔明灭一下。

小芽好奇地张望着，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充满了未知。

陆凡已经走回了属于他的专属区域，一屁股坐回躺椅上，身体舒展开来，重新进入了那种万事不萦于心的“咸鱼”状态。

他抬手指了指空无一物的墙角。

那里的阴影蠕动了一下，一柄崭新的扫帚和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抹布从阴影中被“吐”了出来，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轻响。

“小芽。”

他懒洋洋地叫了一声，声线里已经带上了几分睡意。

“从今天起，你的工作很简单。”

“把地扫干净，把柜台擦亮。我喝茶的时候，记得帮我把水添上。”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条款，补充道：

“干得好，有糖吃。”

小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已经与她心神相连的生命树种子放在一张空置的椅子上，然后跑到墙角，拿起那柄比她人还高的扫帚。

她的手太小，握着粗长的扫帚柄有些吃力。她学着记忆中清洁工的样子，开始一下一下地清扫地面。

动作很生涩，效率也不高，但她每一下都用尽了力气，神情专注，将一小撮灰尘从这头，推到那头。

午后的阳光穿过店铺那片巨大的玻璃门，斜斜地照进来，在地面上投射出一个小小的、正在劳作的身影，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一个游戏人间的店主。

一个刚刚获得新生的扫地丫鬟。

这间名为“梦想”的神秘小店，在今天，终于迎来了凯丽之外的，第二位常住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