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清脆的闭合声,那扇纤尘不染的玻璃门,在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下,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门上最后一缕流光隐去,门后那片宛如神国般浩瀚的宫殿世界,也随之消散。
一切重归原样。
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送出店外的数千名修士,依然维持着在宫殿中的姿态。
有人正张着嘴,准备惊呼;有人正躬着身,试图捡拾什么;还有人高举着手臂,指向远方的琼楼玉宇。
此刻,他们全都僵立在拥挤的街道上,纹丝不动,仿佛被集体施了定身咒。
街口的冷风卷着尘土吹过,拂过众人僵硬的面颊。终于,一名站在人群最外围的年轻修士,身体猛地一颤,他迟滞的眼球开始转动,从那场宏大到不真实的幻梦中,剥离出一丝现实感。
“我……我们,这是出来了?”他开口说道,声线因喉咙的干涩而扭曲,每一个字都透着浓重的不确定。
他身旁的一名壮汉,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猛地伸手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剧痛让他面部的肌肉抽搐起来,他却没有呼痛,只是用一种近乎呆滞的语调说道:
“是真的……不是做梦。我们刚才,真的进到了一座……一座能装下整座青石城的仙宫里面?”
短暂的、死一般的沉寂被这两句话打破。下一刻,整条长街的空气仿佛被点燃了。压抑到极点的震撼,化作山崩海啸般的喧嚣,彻底淹没了这里。
“神迹!我今天亲眼见证了神迹!”一名女修双手捂着脸,语无伦次地叫道。
“梦想店铺……这哪里是一家店!这分明是哪位上古神只遗落在人间的行宫!”另一人高声反驳道,他指着那扇普通的玻璃门,手臂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
在今天之前,他们只是青石城里普通的修士,为了一颗丹药、一件法器而奔波劳碌。
他们的世界观,由宗门典籍、前辈教诲和自身有限的见闻构成。
而今天,这套稳固了他们一生的世界观,被那间小店以一种蛮不讲理的方式,彻底击碎,碾成齑粉,然后又用一种更加宏伟、更加离奇、更加无法理解的方式,粗暴地重塑。
他们听说过梦想小店的神奇,也知道七大宗门的首席弟子都为此而来。但“听说”的震撼,与“亲眼目睹”所带来的颠覆,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今天,他们亲眼见证了。
“一万下品灵石,整整一万啊!”
一名须发花白的筑基期家族长老,姓钱,此刻脸膛涨得紫红,他抓住身边一个后辈的肩膀,用力摇晃着,大声说道:
“那是我们钱家不吃不喝,攒上五年才能勉强凑齐的数目!可那七位首席,就那么丢出去了!像是丢几块路边的破石头!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顶级宗门的气魄!”
他身边那名被摇得头晕眼花的后辈,却没有丝毫不耐,只是同样用一种混合着向往与挫败的口吻说道:
“钱长老,何止是那七位首席!您看到那个身穿白色的年轻男子没有?我认得他,是聚宝阁在南域的总管事,白天华!他给那个扫地的小丫头,见面礼就是一枚储物戒!我用神识扫了一下,里面的下品灵石,堆得跟山一样,少说也有五十万!五十万,当零花钱!我这三百年的苦修,真是修到地底下去了!”
人群中,一名亲眼见过了玄二林夺宝全程的修士,脸色苍白,嘴唇还在微微发抖。
他听着周围人对财富的惊叹,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钱算什么?跟玄阴宗那位首席的手段比起来,灵石根本不值一提!你们没看到那份决绝!”
他的话像一块磁石,立刻吸引了周围十几个人的注意。
“道兄,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快说说!”有人急切地催促道。
那名修士咽了口唾沫,似乎在平复自己的心跳,他缓缓说道:
“玄阴宗那位大首席,玄二林,他开出的黄金盲盒里,是一根‘大日金乌翎羽’!至阳至刚,正好是他们玄阴功法的克星!当时店主说,可以一折回收,也就是一千灵石。”
“那他换了没?一千灵石也不少了。”有人问道。
“换?”那名修士冷笑一声,“他拒绝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那根要命的羽毛,说了一句话。”
他顿了顿,学着记忆中玄二林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玄二林开出的机缘,就算是天谴,那也该是我的!”
这句话,让围听的众人齐齐屏住了呼吸。
那修士继续说道:
“说完,他直接祭出了玄阴宗的镇宗之宝‘万载玄阴冰棺’的一道投影,然后逼出了自己的三颗本命阴珠!我亲眼看见,那三颗黑得发亮的珠子一离体,玄二林整个人的气息就掉了一大截,起码从金丹巅峰期跌落到了中期!他就用这自损根基的代价,硬生生地把那根金乌翎羽给镇压,收走了!”
一片抽气声响起,比之前听到百万灵石时还要响亮。
如果说,一掷万金是他们无法想象的豪富;那么,这种宁可修为倒退、根基受损,也绝不低头,誓要将“机缘”哪怕是“孽缘”都攥在手里的意志,则是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疯狂与傲慢。
“这……这就是首席弟子的格局吗?”一名年轻修士喃喃说道,他的身体在微微发颤,“我们和他们的差距,原来在这里。”
他们终于具体地理解了,自己和那些真正立于大陆之巅的人物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究竟是由什么构成的。不只是灵石与法宝,更是那份敢与天争,敢与命斗,不惜一切贯彻自身道路的决心。
就在这股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情绪蔓延时,一个角落里的骚动,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天衍宗的另一位同门弟子,林宇,正脸色铁青地站在人群之中。他手里死死捧着一个银光闪闪的盒子,正是他用一万灵石买下的白银盲盒。
店主关门了。
他还没来得及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