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贯通神都南北。
一路直通那片接天如云的连绵宫阙。
长街两侧更是店铺成群、商旅如织,繁华至此,昼夜不息。
久而久之这朱雀大街,便有了‘天街’之名。
李赫收敛了神色,平静地行走在天街一侧,不时捕捉着四周传来的阵阵惊叹。
“喂,听说没有?咱们太康朝也有人破境登仙了!”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没听说啊?”
刚刚令狐安带着他那则惊天好消息后,便没有离开。
可如今的成果……却只是这样?
志同道合也!
那些看不到希望与未来的微末小官,在令狐安的有意引导下,如今早就将那位传说中的冠军侯,作为人生信标。
更何况刚刚那则消息,如今还没来得及论证真假,就这么回去了,心中未免不爽利。
令狐安同样也不懂李赫的知耻之心。只以为李赫这是情绪太过激动,故而失态。
有冠军城那个独特的地理位置,作为索引。
一直以来,韩绍对世家大族、名门大宗的态度和处置方式,都让太康帝很满意。
否则一旦形成某些错误的认知,从而做出行动,结果必然是致命的。
只是两人终究不是一个频道上的。
河阳宗,是司隶大宗。
只是让李赫挠头的是,这他妈怎么好像全天下都知道了,就他们这些本该是当事人的存在,还被蒙在鼓里?
这要是让旁人知道了,岂不笑掉大牙?
李赫心中唏嘘,抬眼看着令狐安。
‘罢了,罢了!事情做都做了,只能将错就错了!’
雷打不动。
外人面前,他是冷酷无情的李常侍。
而君子可欺之以方。
李瑾心中感慨一声,也不抬头。
“对于那姓韩的小子……你怎么看?”
索性留下来看看再说。
单说那实实在在的金银财货,就不知道砸下去多少。
“那小子跟公孙一族的联系……斩不开了?”
一甲子!
一番扫视过后,才脸色古怪地看着李赫。
李赫尝过一二次甜头后,从此便乐此不疲起来。
说到底,他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需要跟着侯爷策马冲阵的无知小卒了。
此时,看着李赫习惯性将一些零碎记载于手上的无常簿上,留待事后汇总、归纳、梳理。
所谓朋友之‘义’,在这份忠诚与崇敬面前,说一文不值有些夸张。
可这对于一个身体残缺的阉人来说,却又太过虚无缥缈了些。
再加上之前已经投入了那么多沉默成本,就算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
他能怎么看?
时至如今,那小子早就不是能在自己面前恭谨有加、卑微讨好的边军小将了。
动静虽然不小,但那只是针对上三境修行者的神魂感应。
可他同样不傻!
话音一落。
“或许是误传呢?”
但谁又能保证其中没有漏网之鱼?
可他也知道,正是因为这李瑾的‘愚笨’,他才能活到现在。
太康帝此时的心境大抵也是如此。
这般情绪大起大落之下,向来在外人面前沉稳、干练的李赫,忍不住落下泪来。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更何况在太康帝心中,韩绍一直是他的人。
何为同道?
相较于在这神都内构建消息网,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微末小官明显更加重要。
哪怕神念被瞬间斩断,太康帝还是瞬间明悟过来,那破境登仙者何人!
正是他去年以内廷中旨亲封的那位少年彻侯!
面对这样的结果,太康帝惊喜之情自然是油然而生。
那位少年彻侯成长得太快了!
令狐安是个赤诚君子。
想到当初两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一面之缘,令狐安也是感慨良多。
也是威风八面的兰台阁阁主。
太康帝轻敲了敲身前的桌案,出声问道。
一遇到辽东公孙那女子就脑子发懵!
且不说那大雍彻侯尊位!
一旁的令狐安见状,不禁感慨一声。
……
又比如他这大半年以来,不断增强与神都的联系,当真只是为了自保?
在轻唤了他几声后,令狐安这才回过神来。
既然消息是从河阳宗传出来的,倒是确实有几分可信度。
就像是当初南下时,面对那些往日与自己称兄道弟的朋友,他可是真的动过杀心。
据密信所说,侯爷在破境的当天,便随大将军进入了公孙族地。
“李瑾……”
能与这样一位注定名留青史的人杰天骄为友,算起来的确是他令狐安这个残缺之人高攀了。
其实也难怪他们这般反应。
李赫闻言一笑,倒是不好谦虚了。
只是很快这份欣喜,便被一阵难言的沉默所取代。
充其量可以在这个‘老狗’名号的前面,加上一个忠字。
……
其一身战力更是远超常理,破境即斩仙!
这个时候不趁机稳固一下他们的‘道心’,更待何时?
以为出了什么意外的令狐安,大惊失色,甚至不顾体面,直接从李赫手中抢过密信。
太康帝心中咒骂韩绍。
‘万一将来真出现什么意外,也只能希望那位不要辜负我令狐安这份朋友之义……’
大抵是跟他们六扇门性质差不多。
又是这副态度,又是这样的语句。
街上那些人的消息,大抵出自宗门、大族。
快到甚至就连太康帝这样的存在,都忍不住在心中生出几分忌惮……以及一缕难以察觉的恐惧!
所以等李赫情绪平复,令狐安便神色激动道。
令狐安神思不宁,额间甚至生出几分冷汗。
他为人真诚不假。
别说是他们了,甚至就连李赫此时也有些将信将疑。
更不能辜负侯爷的信任。
事到如今,他又怎么可能看不明白,以韩某人如今表现出来的这份恐怖天资,未来定然会比公孙度之流更加可怕!
万一未来对方生出什么不轨的心思,那他令狐安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岂不就是助纣为虐?
以他的修为,大雍天下有人破境登仙,他自然是第一时间感应到了。
比如他是不是真的忠于朝廷?
只是在没得到北边密信印证的前提下,有些事情他必须抱有怀疑的态度。
听到太康帝的这声呼唤,李瑾瞬间出现在大殿之中,身形匍匐。
而这份忌惮与……恐惧,跟忠诚不忠诚无关。
有的只有对侯爷的‘忠’与‘敬’。
“我与兰台阁某个番子有旧,从他那儿听来的。”
年少破境,本就天下瞩目,这个时候不但没有暂避风头,还做出这等大事。
能传到他们耳中,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手。
因为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虽然大多真假难辨,有些甚至早就过时了。
又怎么对得起侯爷的信任?
而经过令狐安这般提醒,李赫顿时清醒。
所以哪怕在午后终于收到了那封来自幽州的密信,李赫的脸色依旧阴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