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高楼上。
将军府的这处阁楼,虽然比不上城北那座镇北楼,视野却也极佳。
放眼望去,近乎大半个镇辽城尽收眼底,颇为壮阔。
唯一的缺点就是风太大了些。
寒风呼啸,容易模糊话音。
只是在场几人没有一个是普通凡人,修为超凡,耳力自然也是超凡。
所以当韩绍话音落下,相对而坐的李文静,捻起棋子的动作下意识顿了顿。
小儿女嘛,他能理解。
这话一语双关。
像她那宛如生母一般的婶娘,整日活得没心没肺,倒也开心。
一面赞叹道。
“这是自然。”
可笑?
老实说,以她现如今的眼光来看,这两人的棋艺并不高超。
可现在她看到的多了,想的也多了,虽然其核心同样是围绕着绍哥儿转,可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随手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落下一子后,李文静忍不住白了韩绍一眼。
怎么到了自己,便只称长史了?
呵!假父,就不是父?
还是老夫这个昔日儒门七十二贤,比不上公孙度那个只会舞枪弄棒的匹夫?
李文静心中不忿,一双微眯小眼,看不出情绪道。
看似杀得你来我往、争锋相对,实则只是因为半斤八两,一时奈何不了对方罢了。
也不枉他费尽心思,将那宫中嬷嬷弄来她身边伺候。
韩绍笑意不减。
而就在姜婉心中落寞、忧心的时候,一旁两人的棋局终于已经下到了尾声。
秦淮名妓,陈圆圆。
没有这层关系在,绍哥儿日后想要接管镇辽军一事,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说着,还不忘再次强调一句。
一瞬间,拨云见日。
以致于哪怕穿越一趟,韩绍依旧不敢在身上沾染那两个不堪的字眼。
“是所有。”
可唯独这个,韩绍却是自信无比。
也只会因为绍哥儿的悲喜而悲喜。
他韩某人如今拼死拼活,可都是在替他姬氏守门卫户。
实则重要无比。
……
实际上无论是他,还是公孙一族对于这事暂时都没什么好办法。
“义父教诲,婉娘记住了,若是得空自然会跟绍哥儿请教。”
“你倒是赤诚得很。”
呵呵一笑之后,李文静道了一声。
等到这碍眼的老东西真的消失在了两人眼前,韩绍却没急着跟姜婉说话。
可这捻须的动作做了一半,他便有些僵住了。
也是在回应刚刚韩绍那一句‘我非吴三桂也’。
至于具体差在哪里,李文静也不大说得清楚。
这倒是跟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插过一句话。
如果不补上这丝人味,怕是终生难有大成就。
甚至有可能彻底化为泡影。
更会成为太康帝握在手中的一枚棋子。
这话是对韩绍说的。
落子、收官。
若不是其中一人是她未来夫婿。
直接解除婚约,肯定是不行。
那张平素皮笑肉不笑的脸上,也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疑惑。
两个字——‘拿捏’!
好在李文静心里还是有些数的,在品味完爱女奉上的茶水过后,随即便苦笑道。
“罢了,老夫就不在这里讨人嫌了。”
看样子终究是韩绍这个年轻人更胜一筹,最终抵定胜局。
他倒不是怀疑韩绍这话的真假,只是对韩绍口中的这位小说家,生出了几分兴趣。
只因为她的绍哥儿不是世家大族出身这一点,就足够了。
“长史这是在夸我?”
没办法,前世那寥寥二十余年的思想钢印,烙印得太过深刻。
‘天命在身……果非常人也!’
可实际上其中某些大才正是用此看似浮夸、荒谬的话本,以虚写实,甚至预测未来。
她只是静静地屈膝跪坐在韩绍身边,然后柔声问道。
那是在打天家的脸。
毕竟于太康帝而言,在幽州这地界,手上能打的牌并不多。
说着,韩绍顺势将明末那段野史掐头去尾,在李文静面前讲述了一番。
“这吴某人……可有什么典故?”
算起来,从年初到现在,已经阔别九月有余,自然是思念得紧。
看着李文静一副即将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姜婉心道不妙,连忙甜甜一笑,口称‘父亲,喝茶。’
见李文静表情凝重,手中捻着的那枚白子迟迟没有落下,韩绍轻咳一声,提醒道。
姜婉觉得以绍哥儿现在的性子,怕是不会答应,也不能答应。
一人又是她叩首拜见过的义父。
实则心中也是感慨良多。
没有去问‘绍哥儿可是厌弃了婉娘?’
“要不这样,你欠老夫一个人情,老夫帮你去南海郡干掉那姬家老九如何?”
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老一少相坐对弈。
这混账对公孙度那厮倒是一口一个‘岳父’,叫得亲热。
似乎想要从这厮面上的神色变化,分辨出他这话的真假。
原因无它。
这一点,不但李文静理解不了。
可无论是当初那些天骄如何天资卓越、出类拔萃,与眼前的这小子相比,都感觉差点什么。
韩绍心中失笑,面上却是一脸遗憾道。
历来只要一方亡故,婚约自解。
老实说,或许在面对其他任何一个问题时,韩绍都不会这般自信。
这世上从未有过那般‘历史记忆’的其他人,同样理解不了。
说着,李文静起身,便要消失在两人面前。
念头转到这里,姜婉心中苦笑,忽然感觉自己变了。
有些事情只要推测一番,便可猜出几分端倪。
若是韩绍成势之后,看到的这本话本,倒还好说。
而且若是没有镇辽城、乃至公孙一族的支持,孤悬草原一角的冠军城,便是一座孤城。
老登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顿时看不到眼黑、眼白,只余两道弯弯的线条夹在脸上的褶皱间。
眼睁睁地看着公孙辛夷嫁与他人?
姜婉闻言,努力低垂下眉眼,声音温婉地应声道。
多了利益的衡量和算计,有些东西便不再纯粹了。
而联姻,便是最方便、最快捷的方法。
“绍哥儿在看什么?”
他是当朝冠军侯。如今更是甲子第一仙。
想要弥补这个缺陷,唯有借力。
大战在即,一切都要为接下来的那场血腥大战让步。
‘这是在怪老夫耽误他们小两口,倾诉衷肠?’
思来想去,似乎便只有那一句能概括了。
“你确实跟我以前见过的所有年轻人,都不一样。”
见韩绍胜局之后,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看着姜婉面上难得露出的娇嗔模样,李文静面上呵呵一笑。
关宁铁骑,吴三桂。
“大丈夫生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