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侯、圣山。
法海手中拨动念珠的动作顿了一下。
从小灵山领了禅师法旨后,他就一路北行。
越往北,那位冠军侯的名声就越大。
特别是这一路各城各地的酒肆茶楼之中,时不时就能听到有说书人将那位冠军侯的传奇故事,反复说唱。
三百骑横扫草原。
千里奔袭定北城下。
这个念头,看似荒唐。
等到后来深入草原,不时遇到大股蛮骑。
铁木阿骨打心中绝望,可多年为奴养成的不屈性子还是让他忍不住想要挣扎一下。
可是以他对主人的了解,如果不是如此,主人根本不会如此大费周章、郑重其事。
不得不说,这些事迹若是换作寻常人,终其一生但凡能做下一件,就足以让其青史留名了。
见法海拿身边那小沙弥说事,孙章心中警惕不减,刚想说什么。
见他们此时一口一个贼秃,孙章顿时脸色一变,心道‘要遭’!
果然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刚刚还一脸慈眉善目的法海,瞬间脸色一沉。
只是……那些蛮奴不配跪拜而已。
忽然感觉眼前这法海并不像是一个出家僧侣,一言一行反倒是跟他们这些武夫有些相像。
铁木阿骨打闻言一愣,等见到法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怀中那枚狼型令符的位置,他这才忽然反应过来。
但神态却是无比虔诚。
但大抵故事还是有迹可循的。
死,他不怕。
为了改变这一切,他唯有重新赢得主人的信任,这样一个机会!
而这一趟草原圣山之行,就是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
“还望施主慈悲,容贫僧这弟子落一落脚。”
那些蛮骑虽然会眼神怪异地将他们围起来,却也没有真正迎来厮杀。
“行了,孙主事!跟这贼秃废什么话,直接赶走便是!”
大巫恨恨不平地咒骂一声。
可对于那位而言,完成这些常人无法触及的成就。
大巫苍老的语调,含糊不清。
所以它就成了所有草原人的圣山。
哪里冒出的野和尚!
神庙大殿供奉的那尊巫神是假的。
‘这帮蠢货!’
哪怕再也看不到当初那片秀美的山水,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熟悉的人。
孙章虽然为人不笨,可终究因为出身低了些,听得似懂非懂。
可这个时候就算真能剐了他们,又能如何?
“与我等一道同行便是。”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当真这么巧?
抬眼看了法海一眼,心中原本已经放松几分的心神,瞬间紧绷了几分。
孙章平复了一番惊魂未定的情绪,可看向法海的目光还在犹豫。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
他只用了区区一年光景。
“大师息怒……我等乃大雍正军别部归义军部属!”
大禅寺名声在外,向来不插手世俗事务。
可这万般思虑,现在却是要毁了!
学着雍人的样子,躬身行礼道。
大巫嘴角嘲讽。
只是此刻听到这小蛮奴口口声声以朝廷自居,法海忽然感觉有些荒唐且滑稽。
“你叫什么名字?”
好到就连法海也免不了用意外的眼神看着他。
不出意外,除了那一片宛如烈阳的耀眼金光,并没有什么王气、龙气。
因为以他猜测来看,那位小主人除了有主人的高贵血脉外,剩下的一半则是他们蛮族血脉……
‘麻烦来了……’
大巫来了,建了神庙。
祂,至高无上。
“道左相逢,也是缘分,施主又何必这般急着拒绝?”
且于永恒中不朽不灭。
可随即又忍不住苦笑出声。
……
不过这小沙弥的法名,倒是颇有几分意境。
不说战力了,单论气息就完全没有这般可怕。
按理说,他一个区区天门境的蝼蚁,根本不可能在一尊七境真仙面前,说出这样一段完整的话。
以免给主人惹来一尊强敌。
一切看起来都显得那么的恰到好处。
这一刻,孙章心中疑虑顿解,赶忙翻身下马爽朗笑道。
听到铁木阿骨打这话,法海瞥了一眼这年岁不大的小蛮奴。
主人有子嗣了!
听到法海这话,孙章心中古怪。
“原来是冠军侯使者,贫僧失敬。”
刚刚法海那一通真仙气息释放,着实骇人。
六境大能的交锋,他见过。
诸如此类,其中自然也避免不了夹杂着一些说书人的胡编乱造和主观臆测。
感受着身边恐怖的气息压制稍稍松懈了些许,铁木阿骨打心中瞬间一喜。
或许是当初那场灭国的滔天血海太过惨烈。
“乌丸是乌丸,部族是部族。”
稍加盘问之后,便放他们继续北行了。
“贫僧一路苦行也就算了,可偏偏座下这刚收的弟子,太过年幼。”
冠军城外,以蛮首铸京观,立下‘犯大雍者虽远必诛’的碑文。
有铁木阿骨打那百余精骑在,就算真有不知死活的蠢货冒犯,也能随手平定。
法海闻言,也不着恼,只是笑道。
铁木阿骨打艰难挤出一句。
甚至就连如今的雍人也不配。
此时如果不是披着侯爷的那张虎皮,以他的出身和来历,怕是连跟对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法海心中感慨。
倾覆,只在旦夕之间!
这一刻,不但孙章等六扇门脸色变了。
水涨则船高。
……
法海笑笑,也不解释。
心中叹息一声。
平日里桀骜不驯惯了不说,还没什么脑子。
下意识再次运起法眼,以望气术望向冠军城的方向。
思虑也是深远的。
刚想说什么,却听法海接着便道。
铁木阿骨打的处境,就很不好。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而与他一同恨不得骂娘的还有一直待在孙章身边,未曾开过口的铁木阿骨打。
“还请大师看在朝廷的面子上,宽恕一二!”
其实这一趟草原之行,本不需要铁木阿骨打亲自参与的。
能跟着孙章一同随行的,大多都是脑子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之徒。
下一刻,只见那道被笼罩在月白僧袍下的单薄身形,浑身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恐怖气息。
孙章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跟着主人这么久,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乞颜部奴儿了。
可他没想到这一趟本该有惊无险的选择,竟然在半路上遇到了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
孙章有些意外。
可这一次轮到铁木阿骨打似懂非懂了。
说着,铁木阿骨打望着那已经遥遥在望的圣山,忽然感慨了一句。
抬头望着身前那一座巨大的神明雕像,大巫口中低低吟唱起一曲古老的歌谣。
听闻这话,孙章愣了一下,随即蹙眉。
两族大战将起,这个时候北进草原,几乎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