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倒还好,小男孩挺乖巧听话,有时还能帮着干点活要点饭,妇人越看越喜欢,男人也慢慢接受了。
奈何这小男孩命运多舛,几天前开始发烧,不知何故。开始还能勉强走路,后来走路开始摇摇晃晃,几欲摔倒,再后来就直接陷入半昏迷。
这两口子本身带着两个大包袱,加上吃不饱饭力气也弱,男人背着小男孩赶了一些路,后来实在是背不动。幸好两天前来到此处,发现这个废弃的山神庙,便歇了下来。
这时小男孩高烧不退,乃至昏迷不醒。两口子用了些土法子,毫无效果。人生地不熟,何况也没什么钱,所以也没法子找郎中。妇人只能心中祈祷,希望老天能放过小男孩一次。
两口子再次因为小男孩而争执起来,男人说是天意如此,只能放弃这孩子。他俩还得抓紧时间赶路,得在寒冬来临之前赶到目的地,否则可能会冻饿而死。妇人则是觉得,小男孩只要一口气没断,或许就能好起来。
最后两人妥协,决定在这庙里多等一日,全凭天意,如果小男孩醒转过来,就继续带着一起,否则只能丢下了。
现在,约定的时间已到,男人再次督促妇人抓紧动身赶路。
妇人说:“唉,我也知道娃这个样子没法带着走,可是如果我们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就算不病死,也会饿死,甚至可能被野兽给吃了。娃怎么这么命苦啊!我们怎么这么命苦啊!”
男人越听越心酸,伸手揽了揽妇人的肩膀,强作镇定的说:“人各有命,或许这就是娃的命,当初咱娃才五岁多就死了,那也是他的命。这娃都差不多十岁了,比咱娃命都硬。”
说到这男人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妇人更是啜泣了起来,眼泪不断滴落,有的滴到碗里,有的滴在男孩的身上。
男人觉得自己不该提起伤心往事,手用力的抚摸着妇人肩膀,咳了几声,继续说:“我俩还不到三十岁,也不算老,老天爷保佑,哪天我们安稳下来,到时再生几个娃,好好养大成人。”
想了想又宽慰说:“这娃说不定命不该绝,万一这几天有大善人路过,发现他,给他看病抓药救活了也说不定呢。”
妇人仿佛痛下了什么决心,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你也不用宽慰我了,这个战乱又饥荒的世道,一般人能够苟活着就不错了,这娃能不能活下去,全看诸天神佛开不开眼了。”
说完费劲的站起身来,并没有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而是从地上拿起一把草,抖掉上面的草屑和灰尘,来到神像面前,一边轻轻的给神像拂去灰尘和蛛网,一边嘴里默默的祈祷着什么。接着又把龛桌也清扫了一番,完后对着神像虔诚的跪拜磕头。
那神像依然静静地坐在原位,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妇人的祈祷。
妇人把地上干草尽量往男孩的身边拢了拢。又拿块干净的布,在碗里浸上水,轻轻掰开男孩的嘴,往他的嘴里滴水,才滴一会,水就从嘴边流了出来。
妇人不禁又流下泪来,眼泪滴落在男孩惨白的脸上。她拧干湿布,仔细的擦了擦男孩惨白的脸,和枯瘦的小手。
男人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心下稍慰,心想难得媳妇想通了,接下来的路还很艰难,但是总会有希望的。直到妇人示意他拿一件衣服过来,他犹豫了片刻,从包袱里翻出一件自己穿的旧衣服,上面很多大大小小的补丁。
妇人拿这旧衣服盖在男孩的胸腹部,接着又在衣服上面盖了一些干草。她想了想,把她那个有点破的碗倒满水,放在男孩头边伸手可及之处,把男人分给她的那一小块杂粮饼放在碗边。
做完这一切,妇人咬着嘴唇提起自己的包袱,起身走出庙门,走的很快,仿佛稍慢一点房子就会塌下来。
男人早就背好行李,这时也跟着妇人往外走,还没走出门,仿佛想起了什么,又转身走到男孩的身边,把手上的一根打狗棍,放到男孩的身侧。虽然他认为这个可能是多余的,但是心里觉得这样好受一些。
男人放下棍子走出山神庙,把破烂不堪聊胜于无的庙门轻轻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