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真嗣继续问道：“当大脑退化，思考能力下降，会得帕金森，失忆，如果比作一台机械，那就是核心处理器出了问题，所以当我们保留其原来的记忆，更换一台核心处理器，那人脑的运算和量子计算机的运算不同的只是计算逻辑和效率不同，他自己就不是他自己了吗？”

林现点了点头，长呼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对的，但对于现在的我理解不了。”

望月真嗣一针见血的道，他看着林现，面带深意的说道

“那是因为你知道，你上传自我意识之后的你，和你无关。”

“但非常有趣的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他说着站起身来，张开双手，刹那间整个房间被绚烂的全息影像占据，里面是人类从部落农耕文明发展至今的光辉：“人类的历史发展其实就是一段不断试错，王朝毁灭又重建的过程，每一个时期都是科学在不断的突破，可问题是，一个文明的极限恰恰就是这些文明个体的寿命和知识承载的极限，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一个顶级科学家想要参与到前沿研究中，至少要35-40岁，也就是说，他生命的2/3都在不断的重复学习已经存在的知识，从1+1开始，周而复始，可当这世界的科技树越庞大，一个人无法掌控这么多的知识的时候，能做的就是不断分化学科，分化再分化，就像多线程处理一样，让我们有几千个几万个学科！”

“但一个人的大脑运算处理能力最强的时候，其实是15-20岁，这矛盾的地方就来了，死去的伟大科学家的大脑无法再思考，新生的大脑又需要重新建立世界观……可问题是，社会，政治，家庭，环境，灾害，网络，宗教一切的一切都在让这个重复迭代的过程出现越来越多的风险和不可预知，所以文明的发展一定会受到寿命、知识储备量的极限的限制，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处理器能从灯泡，真空管，半导体，量子体都在不断迭代，人脑为何不可以？”

“所以一旦人类完成了从大脑思维意识迭代到了数字意识之后，寿命和思考边界就有了无限的上限，这才是文明跨越的一个关键钥匙！”

众人无言，莫妮卡饶有兴致的参与了讨论，她手托着下巴靠在桌上：“其实我也听过一个理论，人也是机械的一种，有机世界的所有现象，都可以从机械的角度来解释，唯一的问题其实就是社会认可和文明迭代的进度限制罢了。”

她说着指了指窗外远处的那垂钓的老人：“比如这种情况。”

林现闻言哑然失笑：“天才科学家望月真嗣不能永生，但继承了望月真嗣知识的你却可以无限迭代。”

“聪明。”

望月真嗣笑笑，旋即看向窗外的那个老去的背影，淡淡说道

“我和他不是一个个体，但我之所以是我，他之所以是我的老师，就是因为我需要‘人在回路’学习的过程中，能进一步完善感性错误。”

“好了，说了这么多，还是先安排晚宴吧。”

望月真嗣手指一点，全息映像消失，这时候，大门打开侍女机器人整齐的走进来端上精美的菜肴，众人一看，竟然全都是新鲜的蔬菜和肉类，那油绿的蔬菜新鲜感扑面而来，这么大的一个寂静城，具备绿植培育基地林现并不好奇，但那些肉类就让林现有些震惊了。

因为除了鸡肉，牛肉这一类，甚至还有海鱼做的新鲜寿司！

这代表着寂静城里可能有大型的水产养殖池，这简直是豪横无比。

“现在的水体不是被黑暗侵袭污染很严重吗，怎么还能养鱼？”钱得乐夹了一块海鱼寿司放进嘴里，忍不住开口问道。

“养鱼一定要水吗？”

对面的千宿旬面带笑意的说道：“就像你们的植物培养舱，种菜也不需要土啊，水分、氧气、能量，氧合凝胶就满足生存条件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林现看向了两人：“寂静城的人都已经完成了数字意识上传吗？”

“大部分是。”千宿旬耸了耸肩：“意识记忆体在当前也是宝贵的战略资产，我们也得进行一些筛选和考核，另外，鉴于算力的问题，目前只能实现寂静城云端网络中保存，个体自由化需要大量的工业建造力，这个还在实现中。”

“林。”

望月真嗣看向他：“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导出一份你自己的意识备份，或许以后你会用得着。”

“我用我自己？”林现诧异道。

望月真嗣笑着道：“对于你自己来说，这看起来很奇怪，但对于你身边的人来说，你还是你，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此话一出，陈思璇，kiki，钱得乐，史迪元等人纷纷看向林现，目光有些微妙。

“呵呵，你可以考虑一下，一切遵循你的个人意愿。”

“接下来说正事。”望月真嗣见林现沉默，微微一笑，旋即对众人说道：“感谢各位与寂静城合作一起度过难关，这次邀请大家过来，一方面是为了表达感谢，各位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寂静城帮忙的，无论是物资，弹药，武器，我都可以提供，另一方面，是和各位同步一下情报以及接下来寂静城的……嗯，一些方向，安排吧，或许你们会感兴趣。”

“我知道你们应该是想转北线找黎明中心或者走环星轨道大洋段进入太平洋，如果你们想离开，寂静城会将你们送至最近的轨道线，当然，或者如果你们愿意加入寂静城，我表示非常欢迎。”

“那可好。”史迪元将桌上的一杯清酒一饮而下，半开玩笑的说道：“现在这到处都危机四伏的，谁不想找个大树靠靠呢。”

宁婧闻言很是认真的问道：“寂静城的方案是什么？”

“这个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望月真嗣面色平淡的说道：“其实不光是我们，曙光城，凤凰会，都一样，最终的目标都是想要逃离蓝星。”

陈思璇皱了皱眉：“凤凰会也是要跑？”

“不然呢？”

望月真嗣笑笑道：“凤凰会和曙光城的区别，本质上只是处理世界危机的意识形态不同罢了，联邦是精英政治化，天启日到来，对于全世界来说都是绝望的，你们以为地下城项目是一开始的打算吗，不……那是在星舰计划失败，联邦失去了所有的卫星，天基系统，南天门，望月行星环之后不得已的求存计划而已，也正是在这种绝望、恐惧迷茫之下，联邦才瓦解成了两个阵营，一个是旧联邦……哦，也就是楚昭南楚主席那批代表富人和精英阶层的人组成的曙光城。”

“他们这批人想要快速凝聚全世界仅剩的没有被星渊吞噬的资源和精英人口进行自我拯救，打的是保护人类最后文明火种的口号，其实逻辑上来讲，他们这种想法非常符合无人性社会的方向，可问题是他们做不到这样，我们当前的社会发展也没有达到这个阶段，所以就变成了圈地求存的利益者游戏。”

“那凤凰会呢？凤凰会是务实主义，共和主义，人文主义，他们的初衷是先拯救，把全世界的幸存者先救下来，凝聚资源，建设临时安全城，然后逐步转移，在极地进行最后的挣扎，这确实要人性很多，所以也得到了几乎所有幸存者们的认可，哪怕是曙光城的人，许多也是认可凤凰会的，只不过都是为了寻求生存，哪种活法都是活。”

“但问题是，地下城计划明显也只能原地等死啊？”kiki双手抱胸：“按曙光城的位置，最多一两个月就要被5号星渊和8号星渊吞噬了，就这种情况，修墙和地下城有什么用呢？”

望月真嗣闻言目光看向kiki，开口道

“那你以为凤凰会就有解决办法了吗？”

他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不，他们同样没有解决黑暗的办法，只是在利用未被星渊吞噬的缝隙夹缝生存，然后在这个过程中带着全球仅剩的两三千万人在最后被星渊吞噬的区域抵抗，所以我才会说，凤凰会和曙光城最后在解决世界末日的导向上都是一样的。”

“曙光城的星舰港每隔两到三天都会有探测飞行器升空，无一例外全都坠毁，为了不惊动天帷巨幕上恐怖的大气生物，还只能朝远处发射，而凤凰会在极地修建昆仑星枢目的也是一样的，区别只是他们想尽可能的救更多人，然后利用极夜之前的时间造更多的飞行器罢了。”

“难道我们真的只剩下逃了吗？”宁婧面色难看的道：“人类已经能够战胜s级，在这个过程中……”

“站在人文主义上，我一百个认可你的想法，宁小姐。”望月真嗣淡淡一笑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可惜的是，从目前来看，人类没有任何胜算，一年的时间战胜那些无穷无尽的怪物？你们看到了那个母巢吧，不止是人类，诡异体的数量和强度每天都在变强，更何况13个我们连中心都没见过的维度星渊？”

“所以其实凤凰会之所以目前能够是世界官方，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黑暗无解，如果没有天帷巨幕，联邦不会瓦解，代表人类文明的‘种子’早已经离开太阳系了，剩下的各位能做的事情不是东逃……”

望月真嗣目光扫过众人，意味深长的说道：“而是抢夺所有剩余的飞行器……”

此话一出，房间的气氛顿时一滞，众人神色各异，不得不说，望月真嗣的话一下子似乎让所有人看到了一些本质。

莫妮卡点了点头，很是赞同的说道：“说的也是，无解才会团结，正是因为无解，才有了凤凰会。”

“因为即便是逃离，凤凰会这种集合全世界资源建造更多飞行器带走更多人的计划也会得人心，因为每个人都可以拥有希望。”陈思璇也补充说道。

“不过一年时间建造能容纳几千万人的星舰，这绝对不可能啊？”钱得乐摇了摇头

林现看向他说道：“首先这肯定是凤凰会的最后方案，陈老师说得对，有希望才会有斗志，才能让全世界的幸存者都被联合起来，这一点很重要，另外，如果只能逃离，几千万人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说完他看向望月真嗣，凛声道：“因为我们还有望月行星环对吧。”

望月真嗣眯眼一笑：“林，你真的太聪明了。”

“没错，望月行星环虽然完成度只有85，不过作为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人造空间器，设计了可容纳1500万人的空间，加上联合星舰，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

kiki听到这里顿时眉头一皱，连忙说道：“那曙光城一直发射星舰，目的肯定也是这个吧！”

“是的。”

望月真嗣淡声道：“天启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地下城计划他们早就知道行不通了，所以曙光城也在竭尽全力，抢占先机。”

“那你的寂静城呢？”林现此时问到关键问题。

“我跟他们不一样的是，我不需要望月行星环，但如果要进行远星征程，寂静城还需要进行重大的升级，所以接下来寂静城会从锦海绕过曙光城前往永城港，那里是原来望月科技和科华重工联合建造的最大星舰港之一，寂静城的主城就是在那里建造的。”

“所以寂静城不会去极地？”

望月真嗣直接说道：“你们没发现，13个星渊主要集中在大陆之上，人类都在被逐渐逼离大陆区域，只有海洋，南美洲，极地是最后的方向，所有人都只能被逼着向东逃离，对于我们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天帷巨幕，所以去哪里都一样，不是吗？”

“林。”

望月真嗣看向林现，微笑道：“当前世界上除了凤凰会，最大的几个联合组织就是曙光城，雷克雅未克（欧洲风暴联盟）和北美联合阵线，这里面除了曙光城，都是和凤凰会合作的大型联盟，包括寂静城也是，不过这里面只有凤凰城和寂静城具备浮空城能力，所以我们可以合作，打造一座超大型机械星舰，以你的机械异能，可以利用人类最尖端的科技，制造出最强大的武器，拯救更多的人，对此，你感兴趣吗？”

众人目光此时齐刷刷落到林现身上，不光是陈思璇kiki，此时龙山一号的史迪元宁婧，还有钱得乐莫妮卡几人其实都因为望月真嗣的招揽有了心动之意。

说到底，所有人的列车计划最终都是为了生存，如果在全球极夜之前人类无法战胜黑暗，那最终目的也都是想登上星舰逃离蓝星，如果最后要这样，现在直接加入寂静城这座超级浮空城不就是提前获得了门票，更何况，集结在这巨大的机械城里，生存率也能大大提升，何乐而不为呢？

这甚至直接都让史迪元开始动摇了之前想远征去汇合黎明中心的计划。

林现沉默了一刹，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犹豫，这时候，他忽然看向望月真嗣，一脸认真的道

“呃，你觉得，那个南天门和望月行星环，有没有搞头？”

噗！

此话一出，对面钱得乐刚喝进嘴的一口酒顿时噗的一下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