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很快便不生硬地结束了话题,不久留,主动寻了个话头便离开了
谢凌见状,缓和脸色道:“福俊,送沈世子出去”
福俊应诺
待脚步声远去,确保沈景钰离开了后
谢凌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如清晨凝结的霜色
“你去查查,沈世子回京后都去了哪里”
暗处的苍山连忙离开
谢凌眸色翻涌
沈景钰竟然回来了
回来的第一天,那他去文广堂了么?可与表姑娘见了面?
他们若见了面,会说些什么?
谢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些
……
福俊将他带出庭兰居
沈景钰腰间的佩玉晃动,他观察着谢府的一草一木
“你家阮表姑娘最近在府里过得怎么样?”
“她……过得可好?”
沈景钰迫切地想知道,她在谢府里过得可好舒心?迫切想知道她在谢府每一天的日常,她身边发生的事情,无论巨细,他都想知道,他想有知情权
福俊很惊讶,他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沈世子会同自己说话,而且还是在过问表姑娘的事情!
福俊扭头:“回世子,小的不知道后宅的事情”
这小子!一看就是在撒谎!
沈景钰于是解下腰间的荷包,想扔给他
福俊更是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脸视死如归
“小的真的不知道!”
沈景钰黑脸,他忘了,这位是谢凌身边的小书童,奴仆随主人,要想贿赂他的话,谈何容易
沈景钰没辙了
……
苍山回来了
他将沈景钰回京后的行程事无巨细地告诉了自家主子
“沈世子是今早才到的京城,一到便去文广堂了,世子见到了七皇子,他身边的姚世子跟七皇子发生了冲突之后,沈世子便出了皇宫,去了一趟洛玉缘,便花费了几百两买了一只上好的九仙红莲血玉镯……”
谢凌淡着脸
不用想,便知道这只镯子会是送给谁的
看来,沈景钰回京后到现在还没有跟表姑娘见过面
可为什么不见面?他为什么不留在文广堂里,反而离开皇宫?
谢凌不觉得沈景钰是个能沉得入气的人,可沈景钰却能忍住不见……
还是说,表姑娘并不想见沈景钰?
谢凌的手指不自觉地在窗台上轻轻敲击,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苍山在旁边低着头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消息,让谢凌舒缓了下长眉
谢凌问:“什么时辰了?”
苍山:“回公子,已经申时末了”
谢凌颔首,这个点,她们也该从文广堂回来了
谢凌的心微微烦躁起来,他觉得无可适从
许是沈世子的回京,打乱了他本该有的节奏
谢凌放在窗台上的手攥紧,“告诉厨房,晚膳后准备一碗杏酥饮”
表姑娘喜欢喝杏酥饮,他和她过去最要好的时候,她时常会来他的庭兰居坐,只是为了贪嘴,喝上她心心念念的一碗杏酥饮
他不放心,继续嘱咐:“命厨房里的师傅不要加冰糖,加蜂蜜”
如果是加冰糖的,她就不会喝了
苍山看了他一眼
原来,就算是大公子,在表姑娘真正心仪的人面前,大公子那骨子里的骄傲也会瞬间土崩瓦解,竟也会萌生出卑微之感
苍山想,原来大公子也不是永远如山岳般冷静
就好比现在,大公子抛却理智,选择了情绪用事,他竟然……试图今夜用一碗杏酥饮来试探表姑娘是否在意他
这是苍山过去很难想象出来的事情
谢凌凉声:“还愣着干什么?”
“属下遵命”
苍山惊得回神,忙去厨房嘱咐
但是他有些杞人忧天
这次表姑娘会来么……
但既然大公子嘱咐了,他只好去照做
男人用完晚膳,那张八仙桌便放了一碗杏酥饮
但直到它变凉了,月亮爬上树梢许久,还是没等到表姑娘的到来,明明叫人去请了一次,可表姑娘还是借口身子弱
苍山这时头无比大,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公子说出这个他刚得来的消息
最后,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这才进去禀告
谢凌也已然知道这个时候这碗杏酥饮是不会有人来饮用了,于是嘱咐丫鬟,将其端下去
他不想再闻见那甜腻的香气,闻了烦心,他怕自己会再控制不住发火
苍山进来,沉重道
“大公子,沈世子和表姑娘约好了……明日去逸韵阁听曲子”
谢凌青墨色的凤目便这么虚空、无形无影地看了过来
这便是她说的身体还没好,身子不适?而他还信以为真
苍山咬牙,不敢说话
谢凌面无表情,有了慕容深和沈景钰在文广堂里陪伴着她,而他就是个备胎,有了别人,她自然不会再想到他这位温煦暖心的好哥哥
更何况,他这位好哥哥还是眼睛不能视的盲人,成了残疾!她自然更不会想到他了
苍山这时端过来大公子每日要喝的药
“公子,该喝药了”
这药,药效是拖延他复明的时间,让自己这些时日在彭志修面前装得更像一些,以免露出马脚
谢凌捏紧手,这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自己的双目究竟是何等模样?
他在想,是不是他失明以致双目太过难看,是不是毫无神采、灰暗又死寂,是不是就像是青色的鱼眼珠,失去生机,浑浊丑陋得不堪入目,才惹了她的嫌!所以她嫌他丑陋,连来探望他才不肯!
谢凌问:“苍山,我双目失明后,模样是不是特别丑陋不堪?”
男人扯了扯唇角,忽然笑了
“……是不是丑陋到让人觉得恶心?”
苍山震惊抬首
他怎么也没想到眉目如画的大公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更不敢想象,大公子该是被怎样蚀骨得顾影惭形,被表姑娘逼得心底藏着多深的自卑,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苍山忙道:“怎么会呢!大公子玉树琼枝,就算失明了,公子这双眼也依然神韵独具,又怎会与‘丑陋’二字沾边!”
谢凌冷笑,那她怎么不来看他一眼!不是答应他好了么?!
现在细细想来,她不过是仗着他不能视物,行动不便,处处受限,日常连庭兰居的门都很少出,笃定了他根本无法主动去见她,所以她才这般有恃无恐!
是了,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
数数,已经有二十日了吧
他不知有多久未曾好好端详她的眉眼,过去那些细细凝视她脸庞的日子,仿佛成了遥远的梦她漂亮含秋水般的眸子,弯弯的眉,他如今只能在记忆中翻找
谢凌眼中闪过一丝厌弃,推开那碗黑色的药汤
他冷笑,“撤下,之后都不必再端来”
“该抓紧时间,让彭志修能有机会对我下手才是”
他不想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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