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的事情,孙儿已经向陛下解释过了”
谢老夫人面色严肃:“当真没事?”
“孙儿真的没事”谢凌抚摸过她苍老的手背,“在御书房时,陛下还问起祖母的病症”
那便好,那便好
谢老夫人皱了一天的眉终于松开
她问起正事来:“所以今早儿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大事让你连朝会都缺席?”
谢凌眉目低垂下去,“不过是些小事”
他气息都变得淡漠了,可见,他对这个话题是有多么的不感兴趣
谢老夫人皱眉,小事?小事还能让他心甘情愿被罚了一月俸?
谢老夫人还欲问下去
谢凌这时却转移了话题,“祖母早些休息”
“孙儿厨房让人做了燕窝粥,待会孙儿让书瑶给祖母送过来”
谢老夫人无可奈何,只好不再过问
谢凌坐在榻边,又守了她一会
谢老夫人依依不舍:“当真不留在府里过年了?”
谢凌摇头,他没有多少时间
谢老夫人叹了好几声气,“东西可准备好了?”
谢凌:“孙儿已让书瑶陆续收拾了”
谢老夫人轻轻“嗯”了声,突然动了下心思
“你这次去江南,少不了要半年,我给你安排几个美婢,你带过去……”
身边至少要有知冷知热的人才行
谢凌皱眉:“不用了祖母,孙儿对那些不感兴趣”
“孙儿此行是为了国策推行,哪有闲心管这些?”
他打消了谢老夫人的念头
谢老夫人盯着他眼底的青黑,一阵心疼,只好作罢
他现在确实没有精力顾及这些
谢凌在荣安堂用完膳,便回了庭兰居
“大公子今晨的行踪,已让属下封锁了消息”
谢凌嗯了一声
“不过……大公子去过海棠院的事,表姑娘已经知道了”
穿山游廊上,谢凌猛地顿住了脚步
苍山退至在他身后,“公子放心,表姑娘没怀疑”
“小侯爷放下那盆花后,便跟军队离京了,没再纠缠表姑娘”
谢凌背对着他,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能看见灯笼投落在他身上的斑驳光影
“那盆花呢?”
苍山愣住
沈景钰给表姑娘写了什么,他已经传达给了主子
他没过多留意那盆花,毕竟只是死物而已
苍山如实道:“那盆花便置于表姑娘屋内的窗前”
屋内窗畔,那花被精心安放着,看来她心底极爱这花儿,连置于室外都舍不得
谢凌垂睫
若是他送她一盆花,她定是当做枯草,哪里会精心照料?
谢凌无声抚袖
沈世子这一招确实高明,放盆她喜欢的花在她的屋里,这样她每一天见到的时候会都想起他,每日每夜地挂念着
苍山很高兴,小侯爷现在去打仗了,战争少则数月,多则一年都是有可能的!
小侯爷以后都不能和表姑娘见面了,大公子应该高兴了才是
可不知为何,苍山见大公子的背影却愈发苍凉了下去
入夜,男人回了庭兰居,沐浴更衣沉香袅袅中,温热的水流漫过脊背,将满身疲惫一同涤尽
本以为大公子要直接歇下时,男人却去竹林苑饮酒
正值寒冬夜,苍山连着劝了好几回,谢凌却始终固执己见
无奈之下,苍山跟负雪只好去备了酒水和酒具,端去竹林苑
他们还将公子的披风一同带了过去
苍山和负雪对视一眼,若是大公子在外面喝酒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谢凌倚着竹栏独饮,指尖摩挲着酒盏边沿,烛火在风雪中明明灭灭,将他眉骨的阴影刻得极深
眼见他在不远处的背影黯然魂消,愁肠寸断
苍山负雪都担心起来
正要上前添酒时
“你们先回去”
谢凌声音淡如薄雾,“莫要守着”
负雪不肯离开,“公子!”
却见男人的背影抬手挥了挥衣袖,竹影在他广袖上晃动,像泼了片墨色
苍山终究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拽了拽负雪的袖子,两人便回了庭兰居
酒壶轻磕石桌,谢凌将酒液灌进喉间
他也不知道他今夜为何有了酒兴
但想喝便喝了,哪里有那么多的理由
他思来想去,只能是因为了那海棠院的表姑娘
谢凌举杯对月,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下泛起细碎涟漪
风卷着竹叶掠过他低垂的睫毛
一张平日严肃古板的脸,渐渐双眸起了拨不开的雾,酒水顺着下颌线蜿蜒,冷白的脸也浮现淡红,跟他眸中的冷光呈现反差
手中酒盏空了又满,满了又空
谢凌知道此刻自己在外人的眼中,定像极了借酒消愁的痴情人
辛辣的酒液入喉,却只余下漫无边际的凉,哪里消得了什么愁绪,不过是叫这副皮囊在风雪里多浸些寒气罢了
谢凌酒量中规中矩,但他今夜喝太多了,不知不觉眼前出现重影
夜阑人静,月光淌过雕栏,倾洒人间,霜华一片的地上突然多出了一道茜色裙摆,水袖轻扬间,绫罗裙便如花瓣拂过
她身上淡幽香气,如同夜露凝于花瓣,乌发红唇
行至阶前,她微微提裙,微抬纤足,露出鞋尖绣的杜鹃
谢凌眼睫低垂
又梦到她了
如水月光中,转眼她便一步步来到了竹榻前
他纹丝不动,长目便这么看着她
表姑娘又启开她那涂了胭脂,裹着香雾的樱桃唇,“表哥”
“为何在这里喝酒?”
女人的语气中是浓浓的担忧,混进了些许疑惑
一声表兄,既是亲近,也是禁忌
谢凌喉咙微哑,酒液由辛辣变作了苦涩
他依然阖唇,端详着她,从她的眉,眼,鼻,一路看到了她的檀口
谢凌墨目半睁半阖,清冷的眸光涣散,平日里冷峻的眉眼漫上些许极淡的薄红,无端让人心跳漏了一拍
阮凝玉忽然就被他搂在怀中,手臂环过柳腰,他的脸庞贴在她鼓囊柔软的胸前,倾听着她的心跳声
阮凝玉身子微颤,手里的灯笼“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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