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肉!抢!”他们一边吼叫着,一边以惊人的速度冲向山坳。在这一刻,他们完全忘记了可能存在的危险,心中只有对食物的渴望。
当他们终于冲到鲸肉堆前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兴奋得几乎要发狂。那堆积如山的鲸肉,就像是上天恩赐给他们的礼物,如此诱人,如此唾手可得。这些壮汉们没有丝毫的思考,也没有考虑到是否有陷阱,他们像疯了一样,一窝蜂地冲进鲸肉堆里,开始疯狂地争抢和撕咬。鲜血溅到了他们的手上,但他们根本不在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抢到更多的肉,填饱自己的肚子。
李漓低声吐出一句:“上钩了。封口。”两侧伏兵如潮水般涌出,铁器寒光闪闪,如死神挥动的镰刀封锁了所有退路。卡纳克人先是一愣,旋即惊叫,转身欲逃,但为时已晚——诺斯铁剑挥落,削铁如泥,一剑斩断鱼叉,骨斧在碰撞中碎裂如枯枝。
“尝尝安托利亚来的铁器的滋味吧,野狗!”格雷蒂尔仰天长笑,双手挥斧,劈开一人肩膀,鲜血喷涌如泉。蓓赫纳兹神情冷冽,连发三箭:“中!”箭矢如死神指令,穿喉透颅,敌人扑倒在地,抽搐着挣扎无力。
托戈拉身影如影随形,刀光旋舞:“去死吧!”她的弯刀划过两名敌人咽喉,血线喷出,溅满她的兽皮外袍。
卡纳克人如被狼群驱赶的麋鹿,在突如其来的金属风暴中失去方向,纷纷哀嚎、冲撞。他们本能地拥向出口,却只撞上更密集的利刃——图勒式骨叉与石斧根本无法抗衡锻铁之威。诺斯战士的锁子甲轻松格挡骨箭,长剑劈断投矛,宛如神明挥杖驱散野兽。
降维打击的压迫感如泰山压顶——铁器锋利、韧性俱佳,而图勒人的武器不过是冰原边缘的原始产物;鱼叉断裂、石斧粉碎,皮衣被一剑劈开,甚至连反抗都显得多余。
企图逃窜出去的敌人纷纷倒地,哀嚎声在苔原上回荡,鲜血染红了灌木与碎石,空气中弥漫着焦肉与血腥交织的刺鼻味道。那不是火烧的气味,而是死亡本身的气息。而活着的敌人不得不退到了山坳中间。
李漓站在山坳高处,披风猎猎,长发被风吹得扬起。他的神情冷峻如铁,目光穿过夜色,看向下方被围困在谷底的卡纳克人。此刻,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儒雅的旅人,而是一位冷静决绝的战术指挥官,他高举右手,声音如同惊雷,在山谷中滚荡:“——点火!”
几支涂满鲸油的火矢应声而出,划破极昼下的昏黄天幕,如同夜空中划落的流星,带着死亡与火焰的审判坠入谷底。片刻之后——“轰!”火焰瞬间炸裂,先是一线火苗钻入干燥的苔草之间,随后便是一片橙红火墙骤然升腾,映红半边天。火借风势,灌木如薪,火海吞吐如龙,瞬间形成一道封锁出口的烈焰之墙,将整个山坳封锁成了一口烧锅。
“哇啦哇啦——!”谷底传来卡纳克人的惊恐叫喊。他们四处奔逃,仿佛突然闯入了神灵的惩戒领域。可他们对火毫无应对之策——那种原始部族的直觉让他们只会逃,却不懂怎么破局。有人抱头乱撞,有人嘶喊着扑打着身上的火焰,却越拍越旺。火焰舔舐他们的皮衣,鲸脂与兽油助燃如爆药,霎时间人如火炬,一具具炽燃的身影在谷底挣扎翻滚,带着灼烧声、嚎哭声、骨骼碎裂声。空气变得灼热、焦灼,弥漫着毛发燃烧与焦肉的恶臭。
李漓面不改色,低声喃喃:“尽快结束战争才是战争中最大的仁慈。”
格雷蒂尔站在一旁,脸色发青,却不移目,咬牙说道:“这是地狱……不,是我们给他们造的地狱。”
几个卡纳克人拼死从火墙中逃窜,翻滚着往山坡爬去,皮肤焦黑脱落,眼神中全是疯狂的恐惧。
“放箭!”李漓一挥手,一声令下。瞬间,几只带着铁箭头的箭矢从两侧山坡上飞驰而来,簇拥着冰冷的杀意。一个卡纳克猎人刚攀上一块岩石,下一瞬间喉咙中便多了一根带羽的箭杆,身体抽搐着坠落。他滚入火海,燃烧的浪涛瞬间将他吞没,再无声息。另一人中箭倒地,还在咳血时便被同伴踩过、推开,被迫沦为逃命路上的尸踏垫。
此刻的山坳,宛如地狱与人间交界之处,烈焰怒嚎,血水横流。火光映红了李漓的眼睛,他的面容在火焰中显得既坚硬又悲悯,那是一种审判者的沉静,不因哀嚎而动容,也不为血火所狂喜。战斗很快结束,山坳变作炼狱——黑烟升腾,焦臭扑鼻,残肢断臂横陈地面,尸体在火焰中扭曲如野兽临死前的挣扎。鲜血顺着岩石与苔藓汇成细流,宛如冰原之上流淌的复仇之河。
李漓等人气喘吁吁,浑身染血,刀剑依旧滴着温热的生命。但他们竟无人阵亡,只余疲惫与警觉。残阳映照下,他们如从地狱归来的审判者。
格雷蒂尔擦着斧刃,喘着粗气道:“姐夫……这火,像瓦尔哈拉的审判。但他们活该——敢烧我们船的人,都该死。”
李漓点头,目光冷冽如冰:“我们赢了。但还没完——阿涅赛还在他们村里。前进!”李漓一挥手,队伍立刻重整,铁器在火光中闪烁,猎犬低吼,复仇尚未结束。
然而,与李漓等人高涨的战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努纳维克的图勒人却纷纷停下脚步,神情凝重如冰原上的古像。他们低声咏唱某种古老的咒语,音调抑扬顿挫,如风中裂帛,又像冰层下缓慢裂解的呼啸。女族长阿纳努纳与她的女儿伊努克跪倒在焦土之间,额头紧贴地面,双手沾血,在烟熏焦黑的泥土上画出弯曲的图案,那图案仿佛是鲸的脊骨,或是某种看不见的极地神只的纹章。
围绕着火焰中扭曲的尸骸,图勒人唱起了哀歌。那歌声低沉、断续,宛若极北风雪中哀鸣的雪鸮,也如冰层下冬眠未醒的野兽呻吟,不带一丝胜利的喜悦,反而像是在为这片战场举行一场简朴却庄严的葬礼。那种“偷袭、伏击、放火”的战术,显然触犯了她们所持守的“狩猎伦理”。对这些以耐寒、忍饿、正面对抗为荣的图勒人来说,正面对敌、取胜是荣耀;而如掠夺者般布下陷阱、趁夜放火,则是只有野狗才会选择的卑劣伎俩。这场胜利,在她们眼中,并非战功,而是一桩必须以祷告、歌声与血祭赎清的罪。令人诧异的是,就连一向仇视图勒人的乌卢卢,此刻也收起了狞笑与凶性,跪坐在地,面向北方,做出一种古老的手势——她双手交叉覆于额前,双目紧闭,低声咕哝着什么,那是一种只有极地旧族才会传承的哀悼礼。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显然,心中亦在挣扎。
蓓赫纳兹冷眼扫过那一圈跪地者,眉头紧锁:“搞什么?赢了还在哭?”她抬手抹去脸颊上的血污,掌心一片鲜红,语气低沉却坚决:“不管他们,我们得赶紧去救人。让这些野人慢慢搞清楚,什么才叫‘活下来’。”
那一刻,格雷蒂尔站在风中,目光凝视着那一圈如影如魂般哀悼的身影。他没有嘲讽,也没有催促,只是长叹一声,声音低得仿佛落雪:“北地不只冷……它古老得令人害怕。”他缓缓吐出一口白雾,抬眼看向李漓:“我们走吧。战斗还没结束,但这不是北极人的战争方式。”
李漓沉默片刻,望着燃尽的焦土与哀伤的歌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终究不是图勒人,也不是他们的神明。他拔出佩剑,寒光闪过,斩断沉默,“走!我们冲进卡纳克村去,把阿涅赛带回来!”李漓的声音坚定如铁,“但记住——进村后,不是必须杀的人,就不要杀了。”李漓的话如同冰原上一道响雷,斩断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