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站在儿子身后,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想骂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走向别处他看到一个白狼部的少年,明明只比车轮矮半个头,却被阿吉泰的亲信拉到了存活的队伍里——那少年的妹妹去年冬天冻饿而死,是阿吉泰偷偷送了半只野兔,才让这少年活了下来
山坡上,柳修罗将这一切看得真切赵虎在旁边咂舌:“这小子,心眼比他爹多了个弯”他裹了裹棉甲,“刚才真要按车轮杀,怕是得多死几十个娃娃的娘”
柳修罗没说话,嘴角却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像斡难河冰面偶然裂开的缝隙,转瞬即逝他想起阿吉泰小时候,跟着阿骨打去帅帐,手里总攥着只死耗子,说是要给柳将军下酒,那时候的孩子眼睛里只有蛮劲,如今却藏着了草原的风与雪
“狠得有章法,比他爹强”柳修罗低声道,目光落在阿吉泰身上那少年正用靴底碾灭一截燃烧的木柴,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刚才下令活埋人的不是他,又仿佛那满地的血腥本就该如此
河谷里的活埋渐渐收尾,冻土被踩得结结实实,只留下一个个微微隆起的土包,像一座座简陋的坟墓被留下的女人孩子低着头,被蛮族勇士用长矛赶着往平安镇的方向走,她们的脚印在雪地里歪歪扭扭,很快又被新落的雪覆盖
阿吉泰捡起地上的车轮,扛在肩上往回走经过阿骨打身边时,他爹忽然伸手,重重拍了拍他的后背:“胳膊不酸?”
“酸”阿吉泰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刚才的冷硬荡然无存,“但比拎着骨刀砍女人孩子强”
阿骨打的喉结动了动,没再说话,只是转身时,悄悄将儿子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像是怕河谷里的冷风冻着他
北风又起,卷起地上的碎雪,打着旋儿掠过柳修罗的玄甲他抬头望向黑松山,光秃秃的枝桠依旧指向铅灰色的天空,却仿佛少了几分枯骨般的狰狞远处的斡难河冰面反射着天光,隐约能看到冰层下流动的影子,像极了此刻草原下潜藏的生机
“走吧”柳修罗转身往营帐走去,玄色披风在风雪里划出一道沉稳的弧线,“让阿骨打把那些妖族看好,明日一早,押回平安镇”
赵虎应了一声,快步跟上河谷里的火堆渐渐熄灭,只留下冒着青烟的灰烬,在风雪里一点点冷却而那些被踩实的土包旁,已有新的草芽在冻土下悄悄积蓄着力量,等到来年开春,总会顶破冰雪,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