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近朱者赤

围城营地东南，扎在原野中的毡帐里。

周日强有点心疼面前名叫塔贲的吉尔吉斯部首领。

吉尔吉斯人在这一时期世代居于林中，以打牲为生，遇到力强者，就纳贡赋税，历来都是如此。

而他们本身很弱，这就导致生活环境异常艰难。

在东边，要给喀尔喀人多势众的和托辉特部上贡；西南，要向凶名赫赫的准噶尔上贡；西北，则要向俄国人缴纳毛皮。

而这三方都不希望他们给自己上贡的同时，还向别人上贡。

他们生活在这样富有引力的漩涡之中，不是被人打着要求纳贡，就是纳贡后被人逼着当作棋子向其他人冲锋。

八百吉尔吉斯人被部署于南北郊外，侧翼临河，我在明敌在暗，没有天天防贼的道理。

周日强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吉尔吉斯部首领塔贲，如果遇袭那三个营地列装了三眼铳，每人打出三连发，也就不用在这哭丧个脸了。

早在元帅府抵达青海之初，军器局的师成我就详细比较过燧发铳机与火绳铳机的优劣，也给刘承宗的护兵制作过一批燧发短枪。

并不是燧发手枪不合适，也不是有什么技术难点，更不是成本问题。

显然他们很了解楚琥尔不负责任的作风，楚琥尔可以跑回阿尔泰，他们的部落就在这两河之间，斡鲁思援军来都来了，为了毛皮不一定会把他们杀光，但部落里的东西多半会被吃光抢净。

这才算给周日强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们只在乎林中百姓作为贡民给他们上贡，其他事情一概不管。

既然斡鲁思的远征队装备了这么多，把他们的手枪拿过来就可以了。

这会儿塔贲人都傻了。

腰射姿态，大概对正方位就可以了，要进行更加精确的瞄准，姿势就会很难受。

它和什么祥瑞萌发，生生不息之地毫无关系。

军事思想，首要条件是因地制宜，有什么兵器打什么仗。

这个想法在组织和兵器追逐先进的元帅府，属于百分百的开历史倒车。

这个时候，在一个标准的大明文官脑海中，一件大名鼎鼎久负盛名的火器便呼之欲出：三眼铳。

百步之外抛射过来的羽箭，墩军放炮毫不畏惧甚至有点想笑。

在交通不便的西伯利亚森林，老人是部落的未来。

而周日强有这想法，其实还是因为哥萨克的战斗方式。

似乎双方心照不宣，这场战役要么以楚琥尔营撤围而告终，要么就在围城营地发起攻城时打响决战。

他是真没想到，斡鲁思远征队居然在燧发手枪上有如此高的装备率。

塔贲很怨恨周日强，早在围城的第一天，他就给楚琥尔提议，要在托木河埋下倒桩，河上准备拦江索。

好在，后方的消息很快传过来，刘承祖身体力行地验证了一个真理：这边都是宽广大河，可为啥斡鲁思人不在河上造大船？

因为鄂毕河上游星罗棋布的沙洲太多，他们启程时正赶上春汛结束，夏季雪山洪水抬高的河水慢慢退落，船队在上千里的河道上搁浅了三次。

如果火门枪的枪管与燧发枪的枪管相同，发射同样的弹药，那它们的威力就是一样的。

周日强一开始也挺紧张，因为按照时间计算，刘承祖的船队这会应该已经驶入托木河了。

而元帅府塘骑式三眼铳二尺长的铳管，要比燧发手枪长的多，威力更大、射速更快。

而应该被叫做楚琥尔卫。

但周日强不一样。

就是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校尉，不让楚琥尔埋倒桩、扯拦江索，只说让塔贲小心防备河边。

这玩意儿它就不是小心防备的事。

因为他确实没在西伯利亚打过仗，考虑欠缺周全，一来对敌军的支援速度过分高估，以为两三天就来了，后面放松了警惕。

周日强用抚恤安抚住惊慌的塔贲，重新布置了沿岸营地的防务。

因为三眼铳没有铳机、没有药池，在结构上比燧发枪落后两代，属于拿个药线就能点的火门枪。

积年老贼升级以后叫甘肃大都督曹耀，戈壁强盗升级以后叫蒙古旅帅谢二虎，中原马匪升级以后叫大营参将张天琳。

美妙到他心里对周日强的怨恨荡然无存。

毕竟在围城的战斗中，百总王进忠所率军兵就没带使用火绳铳机的重铳，因为药池里的引药容易被风刮跑。

只是周日强觉得，如果这场仗全是靠楚琥尔打的，将来这个卫就不该叫泰萌卫。

抚恤……这个词太美妙了。

如果他们像自己一样恐惧于哥萨克的袭击，就此罢兵撤军，那塔贲的部落接下来会遭的报复，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那些援军都只是将船只停于托木河左岸，修造木垒营地。

铳机形制只能决定方便瞄准带来的精准，威力是由铳管和火药决定的。

何况准噶尔部的台吉，一向对吉尔吉斯人的态度都是这个德行。

任何一个元帅府军官，都会对哥萨克冲击吉尔吉斯部营地大杀四方的方式感到熟悉。

燧发枪对周日强来说不是新鲜物件儿。

不过骑兵将信传过来的时候，刘承祖已经快把船拉出来了。

二来，则是不习惯这边的气候，也对斡鲁思所用兵器、装备、战斗方式了解有限。

但周日强在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吃了亏，输了一阵。

还不如被杀光呢。

否则这个混蛋真能先把拒不从征的部落屠了，再去打自己的仗。

他们拿的都是飞礞炮、火箭这种大杀伤范围的火器，专为攻打木垒准备。

他也试过找楚琥尔，但楚琥尔那个人自私的很，根本懒得搭理打了败仗的塔贲。

这让周日强不禁思索，天山军的装备或许也该因地制宜。

“沼泽地里的战事就是如此，能打就打，打不过就撤，反正谁也别想追上谁。”

偏偏泰萌卫这个名字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