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如同最锋利的剑刃,悄无声息地刺破了笼罩群山的厚重夜色,为连绵起伏的山脊勾勒出一道淡金色的轮廓。
山谷间的雾气浓重如乳,被清晨的微风搅动着,缓缓流淌,带着一夜积攒的草木清气与湿冷的寒意,无声地浸润着这支在野外临时扎下的营地。
营地里已经有了动静,打破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宁静。
最先醒来的是那些常年奔波于途、刀口舔血的镖师。
他们的身体仿佛内置了某种精准的更漏,几乎是伴随着第一缕天光便猛然睁眼,动作麻利地翻身而起。
“他娘的,这鬼天气,骨头都快冻酥了!”
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一边咒骂着,一边用力搓着粗壮的臂膀,试图驱散寒意。
“行了老张,少嚎两句,赶紧起来干活!”
另一边,一个精瘦的汉子已经将马匹的草料添好,拍了拍马颈,“今天还得翻过前面那座黑风岭,耽搁不得。你再磨蹭,早饭都凉透了!”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话多!”
粗豪的咒骂声、收拾行囊的悉索声、马匹不安地喷着响鼻声,与伙计们支起大锅熬煮米粥时锅底发出的“咕嘟”声交织在一起,混杂着篝火余烬的烟味和米粥的香气,构成了一幅独属于凡俗旅人的、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嘈杂画卷。
这就是人间烟火气,与修士们吐纳炼化的天地灵气截然不同,这股气息更为浑浊,沾染着七情六欲,却也更为鲜活、更为真实。
荆黎靠在一棵虬结的老树下,怀中横抱着那柄古朴的连鞘长剑。双目闭合,呼吸悠长而平稳,仿佛一尊融入了山石草木的雕像,周遭的一切喧嚣似乎都与自身隔绝开来。
通体漆黑、貌不惊人的黑纹金雕安静地蹲在荆黎肩头,时不时用喙梳理一下被露水打湿的羽毛,金色的竖瞳中透着一丝不耐烦。
而赵家树则早已起身。
一袭浆洗得有些发白的长衫,穿在这位年轻书生身上却偏生有一种寻常富家子弟都难以企及的清贵气度。白衣书生手持一柄光润的白玉折扇,不急不缓地在营地边缘踱步。
时而驻足远眺,看那山巅云海翻涌,仿佛在品鉴一幅泼墨山水;时而低头浅笑,观那草尖晨露欲滴,好似在赏玩一颗无瑕宝珠。那份从容与闲适,让赵家树看起来不像是风餐露宿的旅人,倒更像是在自家府邸的精致后花园中游览的贵公子。
这副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模样,自然引来了不少或明或暗的目光。
“瞧那小白脸,细皮嫩肉的,怕是连刀都没摸过。”
那名叫老张的虬髯汉子端着一碗热粥,吸溜了一大口,对着同伴努了努嘴。
“嘿,人家用得着摸刀吗?”
精瘦的同伴挤眉弄眼地笑了起来,“人家动动嘴皮子,念几句酸诗,自有小姑娘投怀送抱。咱们这些卖力气的粗人,哪比得了?”
“也是,你看总镖头,对那两位可是客气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