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议论声虽然刻意压低,却又如何能瞒得过赵家树的耳朵。白衣书生只是唇角微扬,付之一笑,毫不在意。这些凡人的揣测,于自身而言,不过是风过林梢,听过便散了。
就在此时,营地中央那顶最为宽敞华丽的帐篷帘帐,被一只欺霜赛雪的素手轻轻掀开。
一位身着鹅黄色绸裙的少女,提着裙摆,缓步走出。
少女约莫二八年华,身段窈窕婀娜,一头乌黑的青丝如上好的绸缎般光滑,只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子松松地挽在脑后,余下的便如瀑布般垂落腰间。少女的五官精致得好似江南烟雨中走出的画中人,一双杏眼,瞳仁是纯净的墨色,水波流转,顾盼之间自有一股不识人间疾苦的纯真与楚楚动人的风韵。琼鼻樱唇,肌肤胜雪,只是那雪白的肤色中透着一种近乎透明的病态,仿佛一块上好的美玉内里却藏着一丝微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支含苞待放却饱受风霜的娇花,美丽,却也脆弱得仿佛轻轻一触碰就会凋零。
这位便是这支商队的主人,威远镖局此次重金护送的雇主,苏家小姐,苏晚晴。
苏晚晴一走出帐篷,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不远处那道卓然独立的白衣身影吸引。晨光温柔地洒在那年轻书生的肩上,为那身白衣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那份干净而温润的气质,与这嘈杂粗犷的营地显得那般与众不同,宛如浊流中的一缕清泉。
少女略微迟疑了片刻,还是提着裙摆,轻移莲步走了过去。在离赵家树数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屈膝,敛衽一礼,声音温软如黄莺出谷,带着一丝少女特有的羞怯:“赵公子,早。”
“苏小姐早。”
赵家树闻声回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既不显得过分热情,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淡。赵家树收起折扇,拱手还礼,“小姐不多歇息片刻?山间晨寒露重,于身子不好。”
“无妨的,在帐中闷得久了,出来走走,呼吸一下这新鲜气儿,反倒觉得舒坦些。”
苏晚晴浅浅一笑,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红晕,更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娇弱。
少女学着赵家树的样子,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峦,“家父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惜晚晴自小便身子不争气,被拘在深闺,少有出门的机会。此次若非是为了去往黄隆城求医,怕是也一辈子都见不到这般壮丽的山景。”
话语中带着一丝对自身命运的无奈,和对外面世界的无限向往。
“黄隆城医道昌盛,杏林高手辈出,定有良医能为小姐祛除病根,届时小姐便可随心所欲,游遍这大好河山。”
赵家树出言安慰道,嗓音清朗温润,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人闻之如沐春风。
“借公子吉言了。”
苏晚晴抿唇一笑,那笑容如同阴霾天色中透出的一缕阳光,瞬间让容颜明媚了许多。少女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好奇,主动问道:“还未请教,公子与那位荆小哥此行,又是去往何处呢?”
“我与荆兄啊……”
赵家树重新打开折扇,轻轻摇动,目光悠远,仿佛在追忆着什么,随口答道,“不过是两个无根的浮萍,四海为家,走到哪儿便算哪儿。听闻大庆王朝南方风景独好,与北地的雄浑苍凉截然不同,便想来亲眼瞧瞧这别具一格的人间烟火。”
“原来如此。”
苏晚晴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真羡慕公子这般逍遥自在。我曾在家中看过一本《南游杂记》,书里说,天王山脉的梨花开时,漫山遍野,洁白如雪,风一吹,便如下了一场香雪海,是天下一等一的盛景。不知是真是假?”
赵家树的眼神微动,“梨花白,确实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