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树说得没错,这黄隆城的繁华,不是根基稳固的健康鼎盛,而是一种末日来临前的、最后的病态狂欢。
悦来客栈的后院里,赵家树寻了棵枝繁叶茂的百年老槐,在树下的石凳上安然坐下,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古籍,悠然翻看。
白衣书生没有离开,甚至没有踏出这方清静的庭院半步。
苏晚晴的厢房就在他斜后方二楼的位置,窗户紧闭,门扉深锁,连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安静得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赵家树看似全神贯注于书卷上的古奥文字,可他的身上每一寸肌肤,每一缕神念,都如一张无形无质的蛛网,以自身为中心,将整个驿馆,乃至周围数条街巷,都悄然笼罩其中。
念头一起,便是天罗地网。
端着茶盘的客栈小厮,见这位白衣公子气度不凡,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读书人,想要上前奉承几句,讨个赏钱。
可小厮刚走到三步开外,便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明明是和风暖日,后背却窜起一股凉气。再看那公子温和俊雅的侧脸,竟没来由地生出一股莫大的惧意,脚下再也挪不动分毫,只得讪讪地躬身行了一礼,又悄悄地退了下去。
赵家树对此恍若未觉,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过一页书,目光落在苏晚晴那紧闭的窗户上,嘴角那抹温和的弧度,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敛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两个时辰后,荆黎回来了。
青衫剑客身上沾染了市井的喧嚣与尘土,但那双眸子,却比离开时更加幽深、更加冰冷。
他走到槐树下,在赵家树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自己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如何?”
赵家树没有抬头,依旧看着书,淡淡地问道。
荆黎回答:“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座城,病了。病得很重。”
“是人病了,还是城病了?”
“人心病了,城也就病了。”
荆黎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赵家树终于合上了书卷,抬起头,看着荆黎。
“看来,我们来对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