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输了。
在这场与“好运”的较量中,他输得一败涂地。
他想看到的,是困难,是阻碍,是需要用拳头去解决的麻烦。
可这块石头,却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为他铺平了所有道路。
它不给你战斗的机会,它直接帮你解决了所有问题,让你的一身力气,无处可发。
这种感觉,比面对一千个敌人还要难受。
“米罗先生。”瞬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您好像……不太高兴。”
“高兴?”米罗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高兴?”
他坐起身,指着这艘船,指着船上堆积的食物,指着身下这块温润的石碑。
“这一切,都不是我们用拳头打出来的。”
“这是嗟来之食。”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瞬的心头一震。
就在这时,一条足有半人多长的大肥鱼,猛地从水里跃起,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啪”的一声,精准地落在了阿鲁迪巴的脚边。
鱼还在活蹦乱跳,尾巴甩得甲板啪啪作响。
阿鲁迪巴眼睛一亮,弯腰就把鱼提了起来,高兴地说:“晚上可以喝鱼汤了。”
米罗:“……”
他死死地盯着那条鱼,又转头,用一种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瞪着身下的石碑。
如果眼神能杀人,这块石头现在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了。
他感觉自己的肺都快气炸了。
他猛地站起来,在船上烦躁地踱步,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
“我就不信这个邪!”
他走到船舷边,对着河面大喊:“来啊!来点麻烦啊!来几个不长眼的水匪!或者来一阵狂风暴雨也行啊!”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河面上回荡。
然而,河面依旧平静,风依旧和煦。
阿鲁迪巴已经开始处理那条鱼了,他从车上找出一把小刀,刮鳞、去内脏,动作娴熟。
瞬看着米罗那副快要抓狂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别过头去,肩膀一耸一耸的。
米罗喊了半天,嗓子都快哑了,河面上连个浪花都没多翻一个。
他彻底泄了气,一屁股坐在甲板上,生无可恋。
“算了。”他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我认输了。”
渡船很快就靠了岸。
阿鲁迪巴再次上演了一遍“力拔山兮气盖世”,把车和马都弄上了岸。
当他们准备再次上路时,那个叫狗蛋的传令兵,不知何时也找了条小船渡了过来,正战战兢兢地等在岸边。
“大人,小人……小人可以回去了吗?”
米罗瞥了他一眼,忽然又来了精神。
他走到狗蛋面前,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说:“狗蛋啊。”
“在……在!”
“你今天,看到了很多不该看的东西。”米罗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狗蛋吓得“噗通”一声又跪下了:“大人饶命!小人什么都没看见!小人是瞎子!”
“不,你看见了。”米罗摇了摇头,“回去以后,就跟你们都尉说,我,大秦金锣米罗,会卜算,能通神。”
“我算出今日过河有难,于是提前做法,请来了河神相助,所以才有了这艘官渡。”
狗蛋听得目瞪口呆。
“还有,”米罗继续胡说八道,“就说我们吃的是风,喝的是露,是餐风饮露的活神仙,明白吗?”
“明……明白了……”
“滚吧。”
狗蛋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瞬忍不住问:“米罗先生,您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不懂。”米罗高深莫测地一笑,“这叫‘信息污染’。”
“我们越是神秘,越是离谱,敌人就越是摸不清我们的底细。”
他正得意着,阿鲁迪巴忽然指着前方,瓮声瓮气地说:
“米罗,你看。”
米罗和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前方的官道上,一座临时搭建的茶棚,正冒着袅袅的炊烟。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正坐在茶棚下,悠闲地喝着茶。
茶棚的旗幡上,写着四个大字。
“专等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