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时,窗纸已泛出鱼肚白,房里的银骨炭渐渐熄了,只余一点温热司马锦绣靠在绣墩上,眼皮发沉,耳边是司马鸢儿低柔的声音,说的是洛阳上林苑的春天——那时她们都还小,跟着皇后去赏牡丹,她追着一只雪白的兔子跑丢了鞋,司马鸢儿替她寻回来时,裙摆上沾了满是泥点,两人却抱着兔子在花丛里笑,被皇后罚抄了十遍《女诫》
“那兔子后来被父皇赏了我,养在偏殿的院子里,你还偷偷拿宫里的点心喂它,结果把它喂得太胖,跑不动了”司马鸢儿说着,嘴角弯起一抹浅淡的笑,眼底却蒙着层水汽
司马锦绣也笑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我记得,后来那兔子生了崽,你还分了我一只,说是‘赔罪’,因为你抢了我的兔子”
“明明是你先动手抢的”司马鸢儿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少年时的娇嗔,“你还说那兔子看你的眼神更亲”
两人相视一笑,房里的滞涩像被晨露洗过,淡去了许多那些被算计、被利用的沉重暂时被压在心底,只剩下姐妹俩共享的、带着甜味的回忆司马锦绣说起自己学绣花时总扎到手,司马鸢儿就笑她笨,说自己十岁就能绣出完整的《百鸟朝凤图》;司马鸢儿说起第一次骑射摔了马,司马锦绣就想起她养伤时,自己偷偷把最爱的蜜饯全塞给了她
原来那些被宫廷规矩、身份差异隔开的年月里,她们藏着这么多细碎的温暖只是这些温暖像易碎的琉璃,在“司马家女儿”的责任面前,轻轻一碰就碎了
“其实……”司马锦绣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刚听说要嫁来北地时,我第一个想的就是你我怕你……怪我”
司马鸢儿拿起茶壶,给她续了些温水,动作轻柔:“怪你什么?怪你也是枚棋子?”她自嘲地笑了笑,“在这北地待久了,早就明白,咱们姐妹俩,不过是父皇棋盘上离得最近的两颗子”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隐约能听见王府里传来的动静——是早起的侍女洒扫庭院,是鬼族卫兵换岗的脚步声,还有远处传来的、模糊的操练声北地的清晨,总是带着股生机勃勃的悍劲,不像洛阳,连晨露都落得温吞
就在这时,天边忽然闪过几道流光不是朝霞的暖红,而是带着妖异的紫金色,像烧红的烙铁划过天际,拖着长长的尾焰,朝着王府的方向坠落
司马锦绣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攥住了司马鸢儿的衣袖
司马鸢儿却只是抬头望了一眼,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去,又恢复了那副端庄而疏离的模样她轻轻挣开司马锦绣的手,走到窗边,看着那几道流光没入王府深处的方向,幽幽地叹了口气
“是妖族的大统领和蛮王来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寻常访客,“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会来给王爷‘请安’”
“妖族?蛮王?”司马锦绣愣在原地,心脏“咚咚”直跳在洛阳时,她只在话本里听过这些名字,说妖族是青面獠牙的怪物,蛮人是茹毛饮血的野人可听司马鸢儿的语气,他们竟像是……常客?
“妹妹别怕”司马鸢儿转过身,嘴角噙着一抹复杂的笑,“他们不敢在王府里放肆柳林能镇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