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难河的冰已经冻得结实,像一条银色的巨蟒横卧在草原上河面上结着一层薄雪,被北风卷着,打着旋儿掠过枯黄的草甸,发出呜咽似的声响远处的黑松山早已没了秋日的斑斓,只剩光秃秃的枝桠指向铅灰色的天空,像无数只伸向云端的枯骨
柳修罗的两万精兵就扎在黑松山南麓的山坡上,玄色的营帐连成一片,在风雪里沉默如铁他站在最高处的瞭望台上,披着件貂裘斗篷,手里把玩着一枚青铜令牌——那是柳林从洛阳送来的,正面刻着“镇北”二字,背面是斡难河的水纹风把他的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玄色的铠甲,甲片上凝结的冰霜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着冷光
“将军,阿骨打那边快动手了”赵虎裹紧了身上的棉甲,呵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刚才探马回报,背叛的白狼部正和洛阳来的妖族在河谷里集结,看那样子,是想趁着雪天偷袭平安镇”
柳修罗朝河谷的方向望去那里蒸腾着浓郁的妖气,暗红色的雾霭裹着血腥气,连风雪都穿不透偶尔有几道青蓝色的灵光冲天而起,那是归顺妖族的裂风营在接战,两种颜色绞杀在一起,把半边天都染得污浊不堪
“让阿骨打再等等”柳修罗的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斡难河,“等白狼部的人彻底和妖族混在一起,再一锅端”
瞭望台下,蛮王阿骨打的帐前正飘着熊头旗那汉子光着膀子,古铜色的皮肤上暴着青筋,手里攥着柄两尺长的骨刀——那是他父亲的遗物,据说饮过七十个敌人的血他身后站着三百个蛮族勇士,个个披着狼皮甲,手里的战斧在风雪里闪着寒光
“首领,再不动手,裂风营要撑不住了!”一个年轻的蛮族战士忍不住喊道,他的哥哥就在平安镇当差,今早还托人送了块腌肉来
阿骨打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岩石上,石屑混着冰碴飞溅:“急什么!柳将军说了,要等那些叛徒和妖彻底缠在一起!”他的声音里带着股狠劲,眼角的伤疤在风雪里微微抽搐——前些日子被柳修罗训斥时,他就憋着这股火,如今正好一股脑全撒在白狼部身上
那训斥还历历在目柳修罗坐在帅帐里,手里翻着平安镇的户籍册,淡淡一句“蛮族的骨头硬,可不能长歪了”,像根针似的扎在他心上白狼部背叛时,他本想直接带兵平了对方,却被柳修罗按住:“草原上的事,得用草原的规矩办他们认妖当主子,那就让他们尝尝被妖啃噬的滋味”
河谷里的厮杀声忽然变了调裂风营的青蓝色灵光猛地收缩,显然是被围困了柳修罗终于抬手,青铜令牌在风雪里划出一道弧线,落在赵虎手里:“发信号”
三枚火箭窜上天空,在铅灰色的云层里炸开,像三朵血色的花阿骨打猛地咆哮一声,骨刀指向河谷:“蛮族的勇士们!让那些叛徒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草原汉子!”
三百个蛮族勇士像脱缰的野马冲下山坡,战斧劈开风雪,发出破空的锐响阿骨打一马当先,骨刀砍翻了第一个迎上来的白狼部战士——那是他曾经的堂兄,此刻脸上却沾着妖族的血,眼睛里只剩贪婪的凶光
“你忘了阿爸是怎么死的?”阿骨打的骨刀抵住堂兄的喉咙,对方的血溅在他胸口,瞬间冻成了冰,“他就是被洛阳来的妖杀的!你现在却跟他们混在一起!”
堂兄嗬嗬地笑,嘴角淌着血沫:“妖能给我们肉吃!能给我们女人!柳修罗给了我们什么?土房?麦种?那玩意儿能抵饿吗?”
阿骨打的眼神彻底冷了骨刀猛地用力,鲜血喷溅在雪地上,绽开一朵刺目的红“蛮族的血,不能染了妖的臭味”他拔出刀,转身冲向那群正在啃食尸体的妖族,骨刀劈断了一条蛇妖的七寸,暗紫色的妖血溅在他脸上,像抹了层油彩
河谷里彻底成了炼狱白狼部的人穿着破烂的皮甲,举着生锈的弯刀和妖族一起冲锋,他们的动作里已经有了妖的影子——佝偻着背,嘴角流涎,看见裂风营的狼妖就像看见猎物一个白狼部的女人甚至抱着个蛇妖的腰,帮他撕咬裂风营狐妖的翅膀,那狐妖的惨叫声在风雪里撕心裂肺
“这群畜生!”裂风营的苍牙红了眼,青蓝色的灵光暴涨,狼爪撕开了三个白狼部战士的胸膛,“忘了去年冬天是谁分你们粮食?忘了是谁帮你们盖房?”
没人听他的一个白狼部的老汉举着锄头砸过来,他的腿在去年冬天冻坏了,是柳修罗让人送了草药才保住,可此刻他的眼睛里只有疯狂:“妖说了,把你们都杀了,草原就是我们的!”
苍牙的狼尾猛地抽过去,把老汉抽倒在雪地里他却没下杀手,只是嘶吼:“看看你们身边的妖!他们吃了你们的孩子!喝了你们的血!你们还帮着他们?”
这话像惊雷似的炸在白狼部人耳边一个年轻的白狼部战士猛地低头,看见自己怀里抱着的蛇妖正咬着他妹妹的尸体——那是今早被抓来的,此刻已经没了气息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战斧反手劈向蛇妖的头颅,却被对方一口咬在喉咙上,鲜血喷溅在雪地里,和妹妹的血混在一起